21. 欲擒故纵

作品:《大昭长歌

    深秋的清晨,长安城从薄雾中苏醒,承天门外等候上朝的官员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着,呵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里氤氲成一团团淡雾。


    云衡公主躲在宫门内侧一座角楼的阴影里,裹着斗篷,目光却亮晶晶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那些穿着各色官袍的身影。


    她在等沈青樾。


    自从夜宴上那惊鸿一瞥,云衡公主算是情根深种了。


    又是新科探花、又是温润如玉的相貌,又在翰林院从事编修文职,简直就是人间绝色美男。


    沈青樾悄悄地钻在了她心里。她打听好了他每日下朝必经的路线和时间,故而今日,云衡特意提着亲手做的桂花糕来见他。


    散朝的钟声悠悠传来,官员们鱼贯而出。


    云衡一边张望着,顿时心跳骤然加快,她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那个青色的、略显清瘦的身影。


    找到了!


    见着沈青樾正与几位同僚边走边低声议论着什么,他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的确如翠竹临风,自带一股书卷清气。


    云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雀跃,理了理鬓角,正准备“不经意”地迎上去,却见沈青樾目光扫过这边,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随即极其自然地转向了另一条稍远些的宫道,与同僚拱手作别,背影很快消失在朱红宫墙的拐角。


    他看见她了。而且,他刻意避开了。


    为什么?他在躲着我?


    云衡脸上的笑容僵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我又不会吃了他,干嘛躲着我?


    于是云衡上很傲娇地前去把盒子递给他。


    “今早上吃剩下的,赏你了。”


    沈清樾见着她过来,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多谢公主,臣吃过早食,不劳公主费心了。”


    于是转身离开了。


    云衡望着他的背影,撅着嘴巴,很是不情愿。


    她身旁的宫女荟香说:“公主,沈大人未免也太清高,我们公主这么国色天香,他竟然避而远之?”


    云衡却摇头。


    “可怎么办,我爱的就是他的清高。”


    接下下来的日子,云衡公主发动了前所未有的“攻势”。


    她“偶遇”在他去翰林院的路上,捧着精心准备的,据说是前朝孤本的棋谱;她在他当值的文渊阁外“赏梅”,花瓣落了满身,只盼他能出来看一眼;她甚至打听到他休沐日会去城南的书肆,便早早等在那里,装作偶遇,邀他品评新得的字画。


    然而,不幸的是,青樾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行礼一丝不苟,言辞温和有礼,对她的所有“巧遇”和馈赠,都以“不合规矩”、“臣不敢僭越”为由,恭敬而坚定地回绝。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有对皇权的敬畏,有对自身身份的清醒,唯独没有她期盼的那一丝波澜。


    几次三番下来,云衡公主终于泄气了。


    乱七八糟地躺在贵妃椅上怀疑人生。


    “敌方墙体过坚,根本攻势不下来。沈清樾啊沈清樾,你是真不懂呢,还是装不懂呢?”


    宫女荟香说:“依奴认为,朝中青年才俊不少,何不换一个?”


    云衡却翻了个身,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不行,我只要他,我只要他。”


    一番思量之后,她来到了窦绥的住处。


    此时窦绥的身体已好了七八分,正在窗下临帖静心。


    云衡直接进来,再没往常傲娇的样子,反而抱住她的臂弯,带着哭腔的抱怨。


    “窦绥,我搞不定沈清樾,你最好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她放下手中的紫毫笔,看着眼前这个为情所困、娇憨又执着的少女,不禁莞尔。


    原来古代人也有单恋啊。


    但是看起来这个crush不是很好搞定啊。


    “你真的想学?”


    只见云衡眨巴着大眼睛,像个小兔子一样跟她撒娇。


    “真心的,只要你帮我搞定他,我许你一个愿望。”


    嗯,这笔买卖还算不亏。


    “成交!殿下,”窦绥的声音因喉疾初愈,仍带着些许沙哑,却更显沉稳。


    “您可知,狩猎之时,一味穷追猛打,往往会让机警的猎物逃得更远?”


    云衡眨着微红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沈编修是读书人,自有风骨,更懂分寸。您越是急切,他越要避嫌,这是他的为臣之道,亦是他的自持之心。”窦绥缓缓道,“有时候,以退为进,方是上策。”


    “以退为进?”云衡喃喃。


    “不错。”窦绥微微一笑,“从明日起,您便如常生活,该赏花赏花,该宴饮宴饮,只是……再也不要主动出现在他必经的路上,再也不要送去任何东西,甚至……在宫中偶遇,也只如寻常宗室女般,礼貌颔首,然后翩然离去,目光不再为他停留。”


    云衡愣住了:“这……这不就是彻底不理他了?那他岂不是更把我忘了?”


    “不会。”窦绥目光沉静,带着洞察世情的了然,“人心便是如此。习惯了一直追逐的身影忽然消失,习惯了每日的‘偶遇’不再发生,他起初或许会觉得轻松,但时日稍长,那份轻松便会变成疑惑,继而变成不习惯,最终……化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惦念与失落。这叫……欲擒故纵。”


    云衡将信将疑,但见窦绥说得笃定,便决定依计而行。


    接下来的一个月,云衡公主果然像换了个人。她不再挖空心思打听沈青樾的行程,不再制造任何“巧合”,甚至在一次宫宴上,沈青樾随翰林院同僚出席,云衡也只是隔着人群,远远地、规矩地行了一礼,便与旁的贵女说笑去了,再未多看他一眼。


    起初,沈青樾确实觉得松了口气,不必再时时提防那位热情似火的公主殿下。


    可渐渐地,当他习惯性地在某个路口放缓脚步,却再也等不到那个藕荷色的身影时;当他休沐日走进书肆,下意识环顾四周,却只看到陌生面孔时;当他在宫道上,只能看到她与其他皇子公主谈笑风生、对自己视若无睹时……一种莫名的空落感,像初冬的寒气,悄无声息地渗入心底。


    沈清樾有些急了。


    他在沈府里捧着一本书,怎么也看不进去,在花园里来来回回地游走,脑袋里经常浮现云衡的影子。


    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始不自觉地在下了朝和宫女留意她的消息。


    “云衡公主近日如何?”


    “回沈大人,公主近来赏花参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听说啊,陛下在给公主物色驸马呢!”


    沈清樾一听驸马二字,嘴角微抖。


    他甚至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在意她。


    这一日,翰林院事务稍闲,沈青樾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御花园靠近公主居住宫殿的那条路。他告诉自己只是随便走走,却在看到云衡公主带着侍女在湖边喂鱼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云衡今日穿了一身鹅黄的宫装,在萧瑟的秋景中格外明媚。她似乎心情很好,侧脸带着浅浅的笑意,将鱼食一点点抛入水中,引得锦鲤争相跃动。


    沈青樾站在一株梧桐树下,看了许久。他终于意识到,那份曾经让他避之不及的“麻烦”,不知何时,已成了他平淡翰林生涯中一抹无法忽视的亮色。


    他犹豫再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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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是抬步,朝着那片鹅黄色的身影走了过去,第一次,主动开了口:“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云衡闻声回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按捺住的惊喜,随即恢复平静,依照窦绥所教,只矜持地点了点头:“沈编修。”语气疏离而客气。


    沈青樾看着她这般模样,心头那点空落感骤然加剧,竟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


    与此同时,窦绥已完全康复,首次正式入宫觐见皇帝。


    紫宸殿内,刘衍坐在御案后,正批阅着奏章。听闻窦绥求见,他立刻宣了进来。


    “臣窦绥,参见陛下。谢陛下日前关怀。”窦绥跪拜行礼,声音虽仍有些微哑,但仪态已恢复往日的端庄沉静。


    刘衍放下朱笔,目光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片刻,才温声道:“平身。看你气色尚可,朕便放心了。日后还须仔细将养,宫中事务,不必急于一时。”


    他的关心溢于言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超越君臣界限的柔和。


    正说着,他忽然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紧蹙起,脸色也瞬间苍白了几分,显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


    侍立在侧的内侍监黄门令连忙上前,忧心道:“陛下,您的头风症又犯了!太医署开的方子吃了许久,总不见根除,这可如何是好……”


    刘衍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但那痛苦的神色却丝毫未减。


    头痛?


    估计是事情太多,导致脑神经痛了,但是在古代,这个病可不好治。


    窦绥见状,犹豫片刻,上前一步,轻声道:“陛下若信得过,臣在家时,曾随家中老仆学过一些推拿手法,或可暂缓头痛。”


    刘衍抬眸看她,眼中带着痛楚与一丝希冀,点了点头。


    窦绥走到他身侧,告罪一声,伸出纤长的手指,力道适中地按上他头部的穴位。她的指尖微凉,动作却沉稳精准,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节奏。先是太阳穴,再是风池、百会……她全神贯注,并未注意到皇帝在她靠近时,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


    殿内静默无声,只有她指尖轻柔按压的细微声响,以及刘衍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刘衍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他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竟真的……好多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讶异与疲惫后的慵懒,他微微后靠,几乎是无意识地,轻轻喟叹了一声,“此法甚好……”


    那一刻,他看着眼前这个专注为他缓解病痛的女子,心中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这深宫重重,朝务繁剧,能让他片刻安宁的,除了已故的母后,似乎唯有此刻。一种微妙的依赖感,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开始滋生。


    这一幕,恰好被前来禀报淮北军务筹备进展的霍铮,从殿外经过时,透过未完全合拢的殿门缝隙,看了个真切。


    他看见窦绥站在皇帝身边,手指亲密地(在他眼中)触碰着天子的额头,看见皇帝闭目享受那片刻的安宁,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放松神情,甚至听见了皇帝那一声带着依赖的叹息。


    霍铮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与闷胀感,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握着腰间佩剑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唇线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霍铮最终没有进去,沉默地转身,离开了紫宸殿。那玄色的背影,在深秋的宫廊里,显得格外冷寂而落寞。


    殿内,窦绥缓缓收回手,退后一步,恭敬道:“陛下感觉如何?”


    刘衍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难辨,良久,才低声道:“甚好……窦绥,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