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落定，可租房的钥匙还在谢墨手里。


    温糍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史上最不靠谱的租客了。跟人家签合约那天居然没拿钥匙，事后还老老实实地把钱转了过去。


    温糍盯着建筑模型的草图，跟王静雅讨论着，一会儿又忍不住瞥向手机。


    再不找他拿钥匙的话，温情就要出院了，东西得先搬过来收拾好。


    “怎么，跟老谢有进展了？”


    温糍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屏幕亮着，好巧不巧，正停留在她和谢墨的聊天界面。


    “……”


    王静雅眨眨眼，比了个大拇指：“怪我怪我，不应该这个时候急着找你讨论模型的。我忽然想起来得去买杯咖啡，你先画着哈。”


    眼看着一阵风似的溜出去的女人，温糍张了张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有啊，他可不是老谢，月份还比她小，正儿八经的弟弟。


    想起这个温糍就更郁闷了，明明是弟弟，可每次都有败下风的感觉。


    就像现在，某位肯定洋洋得意，稳坐钓鱼台地等着她来找他拿钥匙呢吧。


    凭什么凭什么每次都要被他拿捏。


    真是气死了气死了。


    温糍脾气从小就被磨炼得很好，过早跟社会打交道，去帮工兼职的哪能不受气，她都能很快消化掉。可是这个谢墨，好像没来由地吊起她心头一团火。


    可是，不找他拿钥匙也不行。


    到底该怎么办呢？


    温糍长叹一口气，双手一伸，摊平在桌子上。


    *


    院系学生会的篮球比赛打得热火朝天，不少学生都翘课去看比赛。


    张雨庭和陈竹都去了，温糍还是老老实实地上课。


    王静雅被她按着，没去成。


    小姑娘专注地记着笔记，工整的字迹铺满纸页，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这场篮球赛已经在校园论坛版面屠版了。


    好不容易临近下课，王静雅才有机会戳她：“小糍糍，校草在打篮球赛耶。”


    温糍点点头：“我知道。”


    What？？？


    “那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你都不去看的吗？”


    温糍收拾着书本，摇头：“没有啊，我现在就要去看的了。”


    “……”王静雅咽了下，“那什么你怎么不翘课？”


    温糍手指一顿：“？我为什么要翘课啊。”


    “……”


    好吧，王静雅已经彻底被击败。


    温糍收拾好东西往门口移步：“你不去吗？”


    “？”大姐，刚才是谁凶残地把人按下来上课的啊。


    温糍笑笑：“我就是不想逃课。”


    她算过大学一年的课时，折合成学费，一节课很贵。抛去这个因素，她也不会逃课的。


    而且如果沈无涧知道她翘课也会不高兴，他一直都希望她能努力。


    “我们走吧？”温糍招了招手，漂亮的眼睛像月牙似的弯起，笑容甜美。


    王静雅看得微微一怔，两步上前挎住她：“糍糍，我要是个男的，肯定也喜欢你。”


    “尽瞎说。”


    *


    操场上，建筑系与化学系的对战正进入白热化。上半场结束，建筑系以压倒性优势领先。


    下半场，建筑系只要不出意外，就能稳操胜券，而且能赢得很漂亮。


    场内呼声震天，到处都在呼喊着沈无涧的名字。


    王静雅找了半天，才勉强在旮旯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和温糍挤着坐下。一抬头，好家伙，就看张雨庭明晃晃地站在篮球场正中间，给沈无涧送水呢！！！


    “那个就是沈校草女朋友吧，真漂亮。”


    “是啊，这个姐姐长得好像校花，跟沈无涧真配。”


    配个屁！


    王静雅肺都快气炸了，当场就要上去理论。


    温糍按住她，摇摇头：“算了。”


    “这你都能忍？你才是沈无涧的正牌女友啊！这个张雨庭纯粹有病，沈无涧不会要她的水的。”


    说着，王静雅把一瓶水硬塞进温糍手里：“糍糍，你去送。”


    话音刚落，只见球场中央，沈无涧接过了张雨庭递来的水。


    场外瞬间爆发出尖叫和鼓掌声，甚至有人起哄喊“吻一个！”


    王静雅和温糍离得远，看不太清沈无涧脸上的表情。


    可很快，他们的静距离照片就被传到了校园论坛上，各个角度都有。


    王静雅毫不犹豫，迅速投入论坛的骂战中。


    温糍安静地坐在一边，垂眸，点开了论坛里被顶得最高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沈无涧微微低头，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张雨庭仰着脸看他，唇角弯起明媚的笑。背景里欢呼的人群一片模糊，唯有他们是焦点。


    温糍的指尖放在照片上方，将它放大，然后久久没有动作。


    很多年之前，她也曾坐在篮球场最外围，像这样默默点开场内的照片。当时作为校篮球队主力的沈无涧，在球场上有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十六岁的少女心，揣着一腔悸动的清泉，倏然一荡便撩起涟漪，悸动来得猝不及防。而投下那颗石子的，不过是在他进球之后，随手与队友击掌时，那一点漫不经心，却恰好落入她眼中的笑意。


    后来，身为志愿者的她被安排上前送水。彼时，她紧张得双手发抖，才第一次和他站得这样近。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事藏得太拙劣，渐渐地流言传开，高一三班的温糍暗恋学生会主席沈无涧。她羞愧得无地自容，却在某天放学后被他拦下。


    咖啡厅里面，看着局促不安的女孩，沈无涧轻笑：“同学，我快毕业了，不介意异地恋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裁判的口哨截断了这短暂的小插曲。


    赛队人员归位，下半场比赛开始。


    张雨庭一回来，陈竹就咧嘴笑：“庭姐，你刚才好漂亮，好多人夸你呢。”


    张雨庭却一脸不悦：“有什么好夸的，烦死了。”


    她本来是要给许乐送水的，谁知道沈无涧人气太高，一下场就被团团围住，把许乐挡得严严实实。她总不好拿着一瓶水上去，再原封不动拿回来。


    就伸手做做样子，哪知道沈无涧顺手就接过去喝了。


    你大爷的，那是给我许神的水。


    低头再看一眼手机，张雨庭手都抖：“谁是他女朋友啊，长得没有我许神一半好看，这种人谁爱要谁要。”


    她低头噼里啪啦地回复，又把军训时她们寝室的合照发上去，圈出温糍。


    [都闪闪，你们瞎起哄什么，关我什么事。这个才是你们校草哥哥的女朋友好吧]


    然而她平时都是游客模式登录，账号等级太低，回贴很快沉了下去。


    下半场比赛如预料之中，建筑系打得游刃有余。


    沈无涧的呼声达到鼎沸，天之骄子到哪都受人追捧。


    温糍正准备收起手机，顶栏弹出乔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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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新信息：


    【老实交代，是不是还没舍得删？】


    【留着那个阴湿男过年吗？】


    【阴湿男最喜欢套路，让你一步步踩进他设的陷阱。他挖坑给你跳，你有那本事让他自己掉进去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温糍突然灵光一现，连忙打字：【丽丽，你知道阴湿男最怕什么吗？】


    【？】


    【干嘛？】


    【哎呀，你知道就先告诉我。】


    【怕什么？怕见光啊宝贝】


    【怕撕破脸，他们这种人就喜欢玩阴的，你要真豁出去把话挑明，他反而先怂了】


    【怕失去控制呗，就喜欢暗戳戳掌控一切的乐趣。要是让他感到失控，他立马就慌了】


    乔丽丽最后总结道：【简而言之，就是欺软怕硬的阴沟里的老鼠，你看他们遇到猫能什么样】


    【等等，我妈找我，等下再说】


    温糍缓缓吁出一口气，一直微拧的眉头舒展开来。


    好像知道，钥匙应该怎么拿到手了。


    *


    “气死我也！”王静雅捶胸顿足，气得脸红脖子粗，“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


    “怎么了？”温糍被她这一声吼吓了一跳。


    “我遭到暗算了。”王静雅长吁一口气。


    温糍一看，原来是她帮自己论坛骂战的时候，被人联合举报，账号封禁一周。


    她伸手拍拍王静雅的背：“好了好了，不气了。网络键盘侠，别太认真。”


    王静雅扭过头，盯着温糍，灵魂发问：“糍糍，你真不气？”


    刚才还带一丝笑意的嘴角，慢慢平复下来。


    温糍沉默了。


    王静雅长长叹了口气：“你看，你还是气的。”


    温糍视线挪回篮球场，全场的焦点现在都在沈无涧身上。建筑系赢了比赛，队员们正在拥抱庆祝，一片喧嚣鼎沸。


    蓦地，温糍的视线猛地一凝，瞳孔地震。


    谢墨？


    她怎么好像在人群里，看到谢墨了？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再定睛望去，那个方向却只有几个激动呐喊的陌生男生。


    哪有什么谢墨。


    完了，还真像乔丽丽说的那样，被阴湿男缠上就阴魂不散了？怎么大白天的，竟然出现幻觉了。


    一旁王静雅也看出异样：“你怎么了？”


    温糍摇摇头：“比赛结束了，我们走吧。”


    “还有一场呢，来都来了，看完吧，反正下午也没课了。”


    “还有？”


    “嗯啊，建筑系跟化学系打，胜出的一方再跟外队打。外联部请来了一些毕业几年的师兄们，还有一场冠军赛。”


    温糍点点头，然而就在此刻，她的视线不经意一瞥，骤然凝住。


    她缓缓抬眼，目光穿过欢呼的人群，与之相碰。


    他在那里。


    不是幻觉。


    谢墨穿着一身白色的球服，款式简洁，衬得他冷白的皮肤愈发清冽。


    他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已经看了她多久，幽深的目光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落在人身上依旧能感觉到湿寒。明明是汗水喧嚣的赛场，明明不远处就是还在恣意庆祝的建筑系球队，可他浑身散发的冷冽，与这片充斥着荷尔蒙的场地格格不入。


    他远远地，朝她极轻地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温糍心里一顿，垂眸，指尖微颤着点开。


    墨：【打赢你男朋友，你会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