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温糍真正联系的中介是个五十岁K市本地大妈，姓王，先前带她看过几次别的房子，都不合适。


    她说话操着很深的K市口音，温糍好多字眼听不懂。


    张梨花就不是K市人，温绍远温文尔雅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家里很少听到这种浓重的地方方言。


    “快点快点！后头还有好几波人等着看咧！磨磨蹭蹭做啥西！”


    王阿姨一边用一大串钥匙哗啦啦地开着老旧楼道门的锁，一边不耐烦地回头催促，眼神扫过衣着光鲜的沈无涧，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


    “就这间啦，便宜嘛总是有道理的咯，要求就不要太高了。”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沈无涧的眉头从听到中介嚷嚷开始就没舒展过，此刻皱得更紧。


    “就是她，一直催你的？”


    温糍含糊点点头。


    “这什么破房子。”


    温糍赶紧拉拉他衣角，她不想得罪人，只想租到能住的房子。人家说的也是实话，便宜，就不能要求太高。


    “喏！自己看！一室一厅，独卫独厨，八百块哪里去找哦！”


    温糍跟着走进去，光线昏暗，空气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沈无涧忍着不适，迈步跟上。


    他本想看看卧室，目光却先被卫生间敞开的门吸引了。里面用过的卫生纸和乱七八糟的垃圾散落一地，瓷砖上还有一层霉菌，显然很久没人打扫了。


    一阵恶心感直冲沈无涧头顶。


    温糍也看到了，惊得捂住了嘴。


    “啧，上个租客走得急嘛！打扫一下就好了呀！”王阿姨不在意地摆摆手，“便宜房子都这样的呀，要求多就多掏钞票咯！怎么样啦？定不定？不定我马上叫别人上来看了！”


    这房子还不如她跟温情现在住的城中村呢。


    两个人谁都忍不了，快步冲出这个令人作呕的房间，直到冲进外面的空气里，才深吸一口气。


    王阿姨还在后面追着喊：“哎哎！怎么走了啦？价钱好商量嘛！七百五！七百五怎么样啦？”


    温糍浑身鸡皮疙瘩都被弄出来了：“她给我看的照片不是这样的。”


    “骗你的，你还信，八百块能租到什么。”


    “还有两家。”


    “不去看了，没什么好东西。”


    说完，看温糍的神情，沈无涧道：“你还想去？”


    静默一瞬，温糍还是点点头。


    不看不死心，八百块已经是她的上限了，她还欠着秦昀那么多钱。学校里几个勤工俭学的岗位她都报了名，但是就算都能做，赚的钱也刚够她和温情的生活费。


    暑假结束时，秦昀给她工资比说好的两万翻了三倍，说她把谢墨照顾得好。可六万，也像东流水一样，东填西填，一下子就花得不剩多少。


    沈无涧有时候说的也对，对她们这样的家庭来说，花钱就像个无底洞。


    “那两家在哪？”


    温糍报了个地址。


    两边离得挺远，一个靠A大南门，一个在东门附近。


    沈无涧看了眼手机道：“我去帮你看南门那个。”


    温糍一想也行，省下的时间她还能再问问其他房源。两人很快分道扬镳。


    等温糍走远，树林里面露出个人影，林姣一下子扑上来想搂住沈无涧的脖子，声音又嗲又媚：“无涧哥哥！”


    沈无涧伸手将她推开：“不怕被人看到？”


    林姣不乐意地撅起嘴，但又很快贴上去，仰着脸撒娇。


    “想你了嘛，你都不想人家吗？”


    她今天穿了件紧身露脐T恤，搭着皮坎肩，又酷又性感。她刻意挺了挺胸，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


    沈无涧视线在她身上扫过，很快挪开：“我先说好……”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放心吧沈哥，我是那种难缠的女人么？”


    她嘴上这么说着，手指却暗示性地在他手心里划着圈。


    沈无涧喉结滚动了一下，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低声道：“行了，这里不方便。晚上老地方再说。”


    “还等什么晚上，人家都在小树林里等了你半天。”林姣捋起袖子，露出白皙手臂上明显的红点，娇滴滴地抱怨，“你看，蚊子叮的，痒死了。”


    “我得去给温糍看房子。”


    “看什么呀，那种破房子看了也是白看，你直接说不行不就得了。”


    她手指不安分地在他手臂上划动，又移到腰侧，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别闹。”


    “就闹。”


    半晌，沈无涧终于投降：“行吧，拿你没办法。”


    林姣一笑，挽住他胳膊，把头靠上去。


    “被人看到。”


    “哪有人。”


    树后，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隐在阴影里。


    谢墨缓缓放下手机，屏幕上是刚刚录下的视频。


    “垃圾。”


    “什么东西。”


    说完，他收起手机，厌恶地掏出湿巾，反反复复地擦拭拿过手机的手指。


    仿佛刚才碰到的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


    温糍又从另一家出租屋下来，房间环境很好，可惜是两室一厅，主卧住了个男的。


    正沮丧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之前联系过的一位中介发来的信息。


    【610的房子降价了，还要租吗？】


    租！肯定租！


    那间房子是温糍第一眼就看中的，干净宽敞必用家具也足，就是开价一千五，还要押一付六她承担不起。


    她按照地址匆匆赶去，几乎立刻就定了下来，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些。


    “那你等一下，我去拿合同。”


    温糍点点头，在出租屋的小木椅上坐下，望着窗外，心情轻快了不少。


    这房子朝南，通透敞亮，空气也好，很适合温情出院疗养，挨在A大旁边，她来回照看也方便。


    门外传来微轻的脚步声。


    温糍迫不及待地回身：“合同拿来了？”


    她动作一僵，顿在原地。


    门口，谢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拿来了。”


    他扬了扬手，将合同放在桌上，用笔压住。


    温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你的房子？”


    不待谢墨回答，她立刻背起书包。


    “是我的房子，就要跑？”谢墨抬手，长臂撑在门框上，正好挡住了去路。


    温糍抱着书包，眼神躲闪：“我不想租你的房子。”


    谢墨逼近一步，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瞳仁闪了闪：“理由？”


    “我不想欠你太多。”


    她的声音很轻，头垂着，双手搅着书包带。


    话音落下，谢墨愣了一瞬。


    他放下手臂，迫人的气势也跟着渐消。


    “你欠我什么了？”


    “我暑假的工资……”


    “那是你应得的。”谢墨打断她，语气平静，“我妈说你工作做的好。”


    良久，温糍抿着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抬眸直直地看着他。


    “谢墨，不止这些。”


    “哦？”


    “我妹妹，我妹妹住院的手术费，是您母亲垫付了五十万。”


    和盘托出之后，心里像有一块大石头落下，温糍反而松了口气，静静等待谢墨的反应。


    没想到他却只是轻轻一笑：“还有呢？”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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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万哎，不是五块，居然问她还有吗？


    他是不是被气傻了。


    温糍抬眸，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漆黑的深瞳里。


    那双眸子倏尔变得幽深，黑暗，像暗夜卷起的黑雾。


    “五十万，怎么不找我借？”


    “我怕你没钱。”


    “是吗？”被这个答案气笑，谢墨双肩抖了抖，向前一步，干咧的气息严丝密缝笼罩下来。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捏住她下巴一点，稍一用力，迫使她抬头看他：“温糍，你知不知道你长着一张多么人畜无害的脸。”


    就是这样一张脸，哪怕稍稍动动唇对他笑一下，他就能毫无出息地溺死过去。


    可同样从沼泽泥潭里挣扎出来的人，又怎么会真的纯粹无杂。


    “你知道我每天在书房里做什么。”他一字一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冽凶戾，“你跟我一起吃住睡了两个月，你会不知道整个别墅的开销，供给，到底是谁？”


    他手上青筋一瞬暴起，像是被触及了某根敏感的神经，声音哑得厉害：“我才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有人供吃供喝，好好地养在这么大的别墅。”


    说完，他胸口因距离的情绪起伏，气息微喘。


    温糍睁着眼睛看着他，待他终于平稳了些，小声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想欠你的。”


    “所以？”谢墨嗤笑，“欠我妈的就行？你都没见过她。”


    温糍垂眸，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好像，心底一个声音在警戒她，不能欠了他什么。


    一旦欠下，就再也还不清了。


    “怕欠了以后，还不清吗？”谢墨轻而易举读出她心里的话。


    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加重了力道，急促灼热的呼吸拂在脸上。


    “那沈无涧呢？”他倏尔轻下音，带着审视的眼神不放过她眼底分毫情绪，“欠他的就可以？他对你做什么都行？”


    “你就这么喜欢他？让他碰你，挨着你，吻你……”


    “谢墨！”他话里愈发不堪，温糍忍不住打断。


    “要是哪天他想要你，叫你腿张开，你是不是也乖乖听话？”


    男人眼里闪着极具恶劣的因子，眼底一片深沉暗涌。


    “谢墨，你……”


    “他那种垃圾，凭什么就能靠近你？凭什么就能吻你？嗯？”


    “他为你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危险，像是浸入自己偏执的世界里，任凭温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一想到之前看到的画面，近乎毁灭的嫉妒和暴戾感就在他胸腔内乱窜，吞噬理智，让他发疯。


    “他碰你哪里了？”


    温糍被他眼中骤然掀起风暴吓得一怔，拼命地扭开头想避开。


    “放开我，你疯了吗？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谢墨低哑地重复，眼底墨色翻涌，倏尔他俯身压下，将唇重重覆上。


    男性的荷尔蒙气息严丝密缝笼罩下来，温糍的瞳孔瞬间放大。


    他的唇瓣冰凉，毫不留情地碾磨着她的双唇，那种压抑的汹涌的暴戾顺着吻意迸发，带着能焚烧一切的侵略性，缠得她无处可逃。


    空气仿佛被抽干，呼吸变得不畅。


    她徒劳地想推开他，却被他另一只手箍住腰身，向前带进怀里。


    直到温糍因为缺氧而再次挣扎，双眸也因为吃痛变得殷红，谢墨才缓缓松开她的唇。


    温糍眼睫湿润，嘴唇处传来阵阵疼痛还有陌生的酥麻感。


    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谢墨手指穿入她脑后的发丝，微微收紧，让维持着微微仰头的姿态看他。


    “现在，关我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