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断骨针
作品:《锈月牵丝戏》 桂花香再次袭来时,檀九重发现自己站在一栋老式单元楼前。
阳光正好,三楼窗口飘着蓝白格子的窗帘——那是母亲最喜欢的样式。口袋里沉甸甸的,她摸出一串钥匙,最旧的那把上有她小时候贴的卡通贴纸,已经褪色成粉白色。
“这是...我家?”
身后传来汽车鸣笛声。檀九重转身,看到父亲檀明远从一辆旧桑塔纳里探出头:“九重,愣着干什么?你妈等着我们吃饭呢。”
父亲的脸比她记忆中年轻许多,没有那些深刻的皱纹,玉扳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一切都那么真实:阳光的温度,汽车尾气的味道,甚至父亲衬衫第三颗纽扣的松动线头。
檀九重低头看自己——穿着大学时的牛仔裤和T恤,左手腕的青铜月牙胎记清晰可见。这不是梦,至少不完全是。
“爸,”她试探着问,“今天几号?”
“五月二十一啊。”父亲奇怪地看她,“你论文写糊涂了?快上楼,你妈做了红烧鱼。”
檀九重跟着父亲上楼,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她听到厨房传来炒菜声和母亲哼的小调——那是她五岁以后就再没听过的声音。
门开了。母亲沈胭脂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回来啦?洗手吃饭。”她比记忆中更瘦,左腕戴着一只青铜镯子,样式古朴。
檀九重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很真实,但这个世界不对劲——母亲去世二十年了,父亲失踪十年,这栋房子早在她上大学时就卖掉了。
“怎么了?”母亲伸手摸她额头,“不舒服?”
那只手温暖干燥,带着油烟和洗洁精的味道。太真实了,真实得可怕。檀九重强忍鼻酸:“没事,可能有点累。”
饭桌上,父亲谈起最近的研究项目:“华县那个皮影戏班子的材料很有价值,特别是‘影傀术’的部分...”他夹了块鱼给檀九重,“对了,你那个学弟今天不是要来拿资料吗?”
“学弟?”
“裴子晏啊。”母亲笑着盛汤,“那孩子嘴真甜,上次来还给我带了湘西的腊肉。”
檀九重筷子掉在桌上。裴子晏不可能见过她母亲,除非...
除非这是影傀术构建的虚假记忆。
“他什么时候来?”她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说好下午三点。”父亲看了看手表,“你吃完饭把书房那本《唐传奇》找出来,他要参考里面的《聂隐娘》。”
书房。檀九重心跳加速。父亲的书房从来不许外人进,那里或许有线索。
饭后,她借口找书独自进了书房。房间陈设与记忆中一模一样:靠窗的红木书桌,整面墙的书柜,还有那个永远上锁的抽屉——钥匙藏在《本草纲目》的书脊里。
檀九重迅速找到钥匙,打开抽屉。里面是一摞发黄的资料,最上面是张照片:两个穿蓝布衫的男孩站在千棺葬入口,一个右腕有月牙胎记,一个左腕。照片背面写着日期:1986年7月15日。
“这不可能...”檀九重手指发抖。1986年裴子晏还没出生,除非照片上的孩子是...
“学姐?”
檀九重猛地回头。裴子晏倚在门框上,白衬衫牛仔裤,右眼完好,嘴角挂着熟悉的酒窝笑。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投下的影子与动作完全同步——没有延迟。
“你怎么进来的?”檀九重悄悄将照片塞进口袋。
“阿姨给我开的门啊。”裴子晏走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学姐脸色不太好,做噩梦了?”
太像了,每一个细节都和她记忆中的裴子晏一模一样。檀九重假装整理书架,暗中观察他的影子——完全正常。
“《聂隐娘》是吧?”她抽出那本《唐传奇》,“父亲说你要参考这个。”
裴子晏接过书,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谢谢学姐。”他翻开书页,突然压低声音,“别相信这个世界的任何温暖,学姐。影傀术最擅长利用人的渴望。”
檀九重心头一震:“你——”
“九重!”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冰箱里的绿豆汤你喝不喝?”
再回头,裴子晏已经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阿姨做的绿豆汤最好喝了,学姐带我去尝尝?”
走向厨房的路上,檀九重注意到一个细节:裴子晏的左手始终插在口袋里,走路时右腿似乎有些不便。而在她的记忆中,裴子晏从没有这种习惯性动作。
厨房里,母亲正把绿豆汤倒进碗里。檀九重突然想起什么:“妈,我小时候那本《山海经》画册还在吗?”
“在啊,在你房间书柜第二层。”母亲头也不抬,“怎么突然问这个?”
檀九重后背发凉。她根本没有《山海经》画册,那是邻居家孩子的。这个‘母亲’在撒谎。
裴子晏接过绿豆汤时,左手终于从口袋抽出——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破。他趁母亲转身,迅速在檀九重手心划了几下:
“查日历”。
檀九重借口上厕所,翻出手机查看日历——五月二十一日显示为‘血忌日,诸事不宜’,而明天的日期却是五月十九日。时间在这个世界里是倒流的。
镜子突然起雾。檀九重用手擦去水汽,镜中的自己嘴角竟挂着诡异的微笑,右眼变成了灰白色。她猛地后退,镜面浮现出几个血字:
“找灯,破幻”。
字迹与裴子晏的一模一样。
洗手间门被轻轻敲响:“学姐?”裴子晏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能借一下剪刀吗?阿姨说缝扣子要用。”
檀九重打开门,裴子晏站在门口,左手背在身后。当她把剪刀递过去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某样冰冷的东西塞进她手心——是一根骨针,针尾系着红线。
“学姐小心。”他凑近耳边,声音几不可闻,“这个家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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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华悦客栈废墟
裴子晏跪在焦黑的梁柱间,七根青铜钉将他钉成一个诡异的姿势。胸口那个钥匙孔状的伤口汩汩流血,却不是鲜红色,而是带着金属光泽的暗红。
“值得吗?”客栈老板娘蹲在一旁,颤抖的手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再用一次骨针,你的‘影’就彻底散了。”
裴子晏咳出一口青铜色的血:“药。”
老板娘将药汤凑到他唇边:“当年我女儿也是这样被你救的,结果...”她哽咽了一下,“她还是成了人皮鼓。”
“对不起...”裴子晏艰难地咽下药汤,“这次...不一样...”
药汤下肚,他胸口的流血稍缓。裴子晏咬牙拔出一根青铜钉,带出血肉碎末。钉子上刻着复杂的符文,此刻正发出幽幽蓝光。
“时间不多了。”他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学姐在幻境里待得越久,被替换的记忆就越多。”
老板娘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最后三根肋骨磨的针,浸过我的血。”她解开布包,里面是三根泛着青光的骨针,“我女儿...她皮还在鼓上...能感应到那些东西...”
裴子晏接过骨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老板娘慌忙去扶,却摸到一手冰凉的金属屑——他的皮肤正在一点点变成青铜粉末。
“镜子...”裴子晏指向角落的碎镜片。
老板娘捧来镜子,裴子晏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镜中的他模糊得几乎透明,只有心口处的青铜装置还清晰可见。
“再救她一次...我就彻底变成‘影’了...”他苦笑着握紧骨针,“也好...这样学姐就能...”
话未说完,客栈地板突然震动。无数红线从缝隙中钻出,像活物般朝裴子晏袭来。他迅速翻身躲过,同时掷出一根骨针——
针尖刺中红线群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青光。红线如遭雷击,纷纷缩回地下。但骨针也化为齑粉,裴子晏在镜中的影像又淡了一分。
“它们发现我们了。”老板娘紧张地看向窗外,“天黑前必须把檀小姐救出来,否则皮影鬼会把她永远困在幻境里!”
裴子晏点头,拔出第二根青铜钉。这次他痛得弯下腰,吐出的血里混着细小的金属碎片。
“给我讲讲...您女儿的事...”他试图分散注意力,“她是怎么...”
老板娘泪如雨下:“那年她才十六岁,偷偷学了我的皮影手艺...青铜簋协会的人说需要‘灵性足的皮’...”她说不下去了,颤抖着指向自己的脸,“现在她的皮...还在百骨园的鼓上...”
裴子晏沉默片刻,突然将一根骨针刺入自己太阳穴。鲜血顺着针尾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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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焦黑的地板上形成诡异的符文。
“以血为引,以骨为桥...”他念着咒语,声音越来越弱,“寻踪觅影,破幻归真...”
地板上的血符突然亮起青光,映照出另一个空间的画面:檀九重站在‘家’的书房里,正翻看一本相册。照片上的她约莫五岁,被一个穿蓝布衫的小男孩牵着,两人手腕上的月牙胎记正好相对。
“找到了...”裴子晏虚弱地笑了,“学姐在找真相...”
就在这时,血符画面中的‘裴子晏’突然转头,直勾勾地‘看’向现实世界的裴子晏,嘴角咧到耳根:“你救不了她。”
老板娘惊叫一声,血符应声而碎。客栈地板再次震动,这次更剧烈,墙壁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黑血。
“来不及了...”裴子晏挣扎着站起来,拔出剩余的青铜钉,“必须现在就...”
他话没说完,一根红线突然从地下射出,贯穿了他的肩膀。裴子晏闷哼一声,反手用骨针斩断红线,但更多的红线如毒蛇般涌来。
老板娘抓起桌上的煤油灯砸向红线,火焰瞬间蔓延。在红线的尖啸声中,她扶起裴子晏:“后门!我女儿...她的皮会帮我们...”
两人踉跄着穿过火海,来到客栈后院。那里孤零零地立着一面人皮鼓,鼓面在火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裴子晏跪在鼓前,轻声道:“对不起...”
骨针刺破手指,他将血滴在鼓面上。血珠没有滑落,而是被吸收般渗了进去。鼓面随即浮现出一张少女的脸,痛苦却坚定。
“敲吧...”少女的嘴唇在鼓面上蠕动,“我带你...去幻境边界...”
裴子晏颤抖着拿起鼓槌——那是根人类指骨,末端还连着几片干枯的指甲。
“咚!”
鼓声沉闷,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客栈废墟上空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隐约可见另一个世界的景象:檀九重正在"家"的阳台上,手里拿着那根骨针。
“学姐...”裴子晏又敲了一下鼓,“听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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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世界·家中阳台
檀九重手中的骨针突然发烫。她下意识握紧,针尖刺破掌心,血珠滴在阳台地板上——没有渗进去,而是悬浮在空中,形成一个小小的血球。
血球表面映出模糊的画面:燃烧的客栈,遍体鳞伤的裴子晏,还有那面诡异的人皮鼓。
“裴子晏?”她小声呼唤。
血球中的裴子晏似乎听到了,抬起头。他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檀九重仔细辨认口型:
“破...幻...用...针...”
突然,阳台门被推开。母亲沈胭脂站在那里,手里端着果盘:“跟谁说话呢?”
檀九重迅速将骨针藏起:“没,在背论文。”
母亲走过来,目光落在悬浮的血球上。她的表情瞬间凝固:“谁给你的这个?”
“什么?”檀九重假装困惑。
母亲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骨针交出来。”她的声音变了调,带着皮影戏特有的抑扬顿挫,“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檀九重挣脱不开,急中生智:“爸!妈找你!”
母亲一怔,手上力道稍松。檀九重趁机抽出骨针,刺向她的手臂——
针尖在距离皮肤一厘米处停住了。母亲的脸开始融化,露出下面皮革般的质感:“聪明的孩子...”她的声音变成了多个人的合唱,“可惜没用...”
骨针突然自己动了!它挣脱檀九重的手,飞向母亲眉心。针尖刺入的瞬间,整个幻境开始崩塌。母亲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身体如蜡般融化。
“学姐!现在!”血球中传来裴子晏的喊声,“用针扎自己后颈!”
檀九重抓住飞舞的骨针,毫不犹豫地刺向后颈——
剧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棍捅进脊椎。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五岁时被带入青铜簋协会地下室,母亲为救她自愿成为‘灯芯’,父亲与穿长衫的老者争执,还有...那个灰白右眼的小男孩被剥皮的场景。
“裴...子晏...”她跪倒在地,幻境如玻璃般碎裂。
最后一刻,她看到血球中的裴子晏举起最后一根骨针,刺向自己的心口。镜中的他,彻底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