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英国公笑得高兴，余川的神情也一如往常，苻庆只当做这事并非有什么蹊跷，因此直接张口问道：“大伯，咱们不是说过不掺和这件事了吗？怎么还是要余员外跟着走呢？”


    婉娘走过来接过白毛狗，英国公才终于舍得抬起头看一看苻庆和余川。


    “我本来也不舍得让他走，现在兵部的事务繁杂，有他在我还能省心些。可是……”英国公瞥了婉娘的背影一眼，接着说道：“前几日邱大人忽然找到我，说赵王要害他。”


    “赵王？”苻庆反应过来，“邱大人是担心这次去往边关赵王要他做转运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英国公点头，“邱大人走后我也让余川去查过，邱大人家已经空了，连他夫人和女儿都被送回娘家，看起来邱大人是真的害怕了。”


    苻庆看了余川一眼，“可是……邱大人而已，大伯有什么必要为了他将余员外派出去啊？”


    “瞧你说的，难道我还能真看着邱员外出事见死不救吗？”


    苻庆语塞。


    她当然不想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但本质上和这个说法也已经大差不差了。


    虽说因为调查柳尚书死因的事情，邱大人已经算得上与赵王决裂，但此前数年，邱大人也不过是赵王搭建的草台班子中的普通一员。这些年邱大人在兵部基本算得上是毫无建树，而余川却是现在英国公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自己人，这两相比较之下，高下立见。


    “大伯，我知道您心善，可我担心您会被他们算计最后吃亏。”


    英国公摆手，“阿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难道你不想知道赵王在雄州到底埋藏了什么秘密吗？”


    “我……”


    苻庆自然是很想知道，但雄州现在毕竟是赵王的地盘，他们若是贸然前往，只会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若余川此行真的能够发现赵王的秘密，那咱们距离找出当年的真相便可以又进一步。”


    苻庆愣了愣，看来英国公对于六年前锦西城被破之事也是耿耿于怀。


    只不过与苻庆不同，英国公在意的是当年的真相，而苻庆想要的，是夺回锦西城。


    “大伯，难道您觉得当年的事情还有什么隐情吗？”苻庆有些不解，“但我觉得赵王消极怠战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不可能有回寰的余地。至于皇帝，他必然是与赵王有什么勾当，最终才害的我父母身死、锦西城沦丧敌手。至于什么勾当，如今难道您还想不明白吗？”


    必然是皇帝担忧苻坚将军功高盖主。


    英国公的眉头紧锁，“阿庆，我知道你觉得皇帝本来想的就是害死你父亲，但我不觉得他曾想过丢掉锦西城。”


    苻庆冷哼一声，“锦西城？锦西城在他心里，要紧吗？”


    “皇帝对于边关之事确实不上心，但我不觉得他是一个愿意在史书上给自己记一笔骂名的皇帝。”


    苻庆没说话。


    英国公的话确实提醒了苻庆。


    她在宫中待了六年，对于皇帝不说是很了解，却也大概能摸准对方的脾气。在苻庆看来，她之所以能够在这六年中过着看似无拘无束的生活又不触怒皇帝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努力地扮演好了仰仗着皇帝而活的角色。


    皇帝十分在意自己的名声，虽说这看似与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抵触，但实则却是最能够说通这些年皇帝做事底层逻辑的钥匙。


    赵王之所以这些年地位屹立不倒，便是因为他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一直在皇帝面前表现出绝对的恭敬，并且通过他的手段为皇帝守护住了大夏的和平局面。


    大夏自开国以来便边关战争不断，这份和平对于大夏百姓来说，确实是许久未曾见过了。


    “那大伯的意思是说，赵王利用了皇帝？”


    英国公点头。


    苻庆忽然有些气愤，不甘心地坐在一把圆凳上，恨恨地说道：“可是已经过去了六年，就算那时候赵王私下里有什么勾当，证据也早已经被他抹除了。”


    余川的声音忽然响起。


    “又或者，他并没有抹除。”


    苻庆转过头看向余川，对方神色如常，只是静静地看着苻庆。


    “若这些年赵王仍然在延续那些勾当，那证据非但不会被抹除，还会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英国公欣赏地看着余川，点了点头。


    “余川，此行你的目的便是要密切关注赵王派去的人，若我们的猜想没错，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和那边的人接头的。”


    “国公爷放心，属下定不负国公爷嘱托。”


    苻庆这才明白他们的想法，本以为英国公只是出于仁义，但实则他们想的却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就没什么可劝的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祝福余副使，一路平安。”


    见苻庆拱手，余川也拱手向苻庆回礼。


    “我说婉娘怎么会忽然想起来叫我来府上喝茶呢，原来是为着这件事。”苻庆这才发现婉娘到现在都没有说话，赶紧东张西望寻找起来。


    “你放心吧，我知道你不是喝茶的性格，所以早就让婉娘给我们备上了好酒。”


    英国公说着，婉娘正好端着酒坛与酒盅从一旁小路上走了过来。


    待婉娘给他们三人倒好酒，英国公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婉娘。


    “婉娘，今日也没有外人在，你给自己也满上吧。”


    婉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看了苻庆与余川一眼，给自己倒上了酒。


    “我知道余川此行并不容易，但咱们定州出来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英国公主动举起酒盅。


    “余川，你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的亲儿子没什么两样。此行前路未卜，你多加小心。”


    “国公爷放心，属下一定平安归来。”


    四个酒盅被举到空中，接着各自一饮而尽。


    这还是苻庆第一次见婉娘喝酒，见她也喝空了酒盅，心中不觉有些吃惊。


    酒过三巡，苻庆告辞往外走去。皇帝的眼睛不知道还有没有盯着公主府，但她小心些总还是没错的。


    而余川也说要回家再做些准备，向英国公告辞。


    英国公爽快地点了头，反而是婉娘立刻站了起来，说要送他们二人出去。


    说是送他们出去，但一路上三人都只是沉默。


    “婉娘，我刚想起来自己的玉佩忘在后花园桌子上了，你先送余副使出府吧。”


    婉娘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同意了。


    苻庆与他们分别，但并没有回到后花园，只是从一旁的小路上绕了过去。


    并非是苻庆小题大做，实在是因为她明明记得上次她离开英国公府的时候，婉娘并没有送她到门口，更不要说以婉娘现在的身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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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不愿意外出。


    但也有可能是老天注定要让苻庆凑这个热闹，走了一节冤枉路，苻庆还是撞上了婉娘与余川两个人说话的场景。


    苻庆一闪身，躲在了游廊的柱子后头。


    “我知道你现在不便露面，便送到这里吧。”余川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你和国公爷进了京，万事一定要小心。”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国公爷。”


    余川明明说的不是英国公，苻庆心中有些着急，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我告辞了。”


    余川转身要走，婉娘在原地看着他。


    “等等。”


    余川立刻转过身。


    “余川，你欠我一条命，还记得吗？”


    余川像是笑了，接着说道：“姑娘的救命之恩属下没齿难忘。”


    “没忘就好，没忘就保护好自己，我在这等着你回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苻庆在柱子后面，慢慢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巴。


    直等到两个人都走了，苻庆才从柱子后走出来。


    “真是没想到，这俩人竟然还有这一段……”苻庆自言自语，“这样说来，他们两人能够久别重逢，也是托了我大伯的福。”


    苻庆忽然想到程怜香，接着一拍脑袋。


    “看来我大伯还有个当红娘的癖好。”


    日子一晃已经到了二十九日，邱大人此行阵仗极大，赵王和英国公都到郊外来送行了。由于赵王要来，婉娘这次不方便出现，英国公的马车上便多出来一个空位置，而苻庆自然不可能错过这个凑热闹的好机会。


    苻庆与英国公坐着马车到达城外的时候，邱大人一行人还在宫里领旨，赵王也没有到，苻庆推着英国公在路边小亭子里稍等了一会。


    “大伯，您不会真的指望着余川一个人找出真相吧？”


    英国公看着满眼的绿色，又转头瞥了一眼非要煞风景的苻庆，无奈地笑了笑。


    “你放心吧，我已经在从京城到雄州的部分驿站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在雄州我也已经找到人接应他了。”


    苻庆的心稍微放下些。


    英国公见苻庆还是眉头紧锁，继续询问道：“阿庆，好不容易到了郊外，你就好好看看风景吧，还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满眼的绿色，在府里看的也差不多。”苻庆应付地看了一眼。


    英国公笑着摇摇头，转过头继续看着远处的风景。


    这个时节确实已经过了鲜花开遍的时候，京郊路边只有一排排柳树矗立着，长长的柳条像是发丝一般垂落，伴随着风微微摆动。


    “你还年轻，总有一日你会发现这样平淡的场景才最是好看。”


    苻庆不置可否。


    宫中的典礼虽说看起来繁琐，但实则很是迅速，流程对于那些官员和奴婢来说都已经是驾轻就熟，因此邱大人一行人在宫中也没耽误多少功夫，很快便到了郊外。


    苻庆站起身，发觉赵王跟邱大人一行人是一同过来的。


    邱大人骑马的技术不好，因此宫里专门给邱大人找了一驾马车，而包括余川在内的其他人都一人一马，远远看去也是浩浩荡荡一大批人。


    见到英国公，一行人纷纷下马，邱大人也从马车上下来了。只有赵王还稳坐在马上，只是勒住了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