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屿敏锐感知到安好有些异样的情绪，他挂断电话，走进屋内，朝她伸出手，觑了成溯一眼后问她：“怎么了？”


    成溯观察了两人的反应，识趣地没再开口，尽职尽责的包装甜点，一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无辜模样。


    安好没有告诉他原因，浅浅弯起嘴角，“没事，老板说小乐言的蛋糕装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真的只是这样？”可是为什么你刚才的眼神看起来那么难过。


    “真的没有。”安好捏了捏他握着的手，“可能外面的路灯太亮，玻璃橱窗有些反光，我得眯起点眼睛才能看清你，你的工作都处理好了？”


    她极快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打着马虎将他的问题糊弄过去，既然他不主动告诉自己，那她姑且当做不知道。


    而周安屿同样没有完全相信安好的措辞，只是又看了眼成溯，没说什么。后者已经将系着粉色蝴蝶结的蛋糕从操作间拎出，微笑着同他为安好打包好的甜点一起推给了周安屿。


    “你们预订的蛋糕还有甜点，哦对了。”成溯装好赠品，“还有免费赠送的生日帽和蜡烛，麻烦小周总替我向周总的女儿带到祝福，希望周乐言小朋友健康成长。”


    安好和周安屿赶回他的住处时，家里可谓烟火气十足，热闹非凡，与她初次来这里的感受大相径庭。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运作不停，低频的嗡鸣夹带着袅袅飘动的饭菜香，餐厅的橱窗上贴粘着五彩斑斓的气球和生日装饰，餐桌上也已经摆放好饭菜。


    周梓甯听见玄关处的动静，探头看见刚进门的安好和周安屿，招呼道：“回来啦？快洗手吧，饭菜都做的差不多了，就等你们回来了！”


    安好笑着同她打了声招呼，“梓甯姐。”


    “小安好，好久不见喽。”她看见安好仿佛看到了救星，“快来帮我一下，摁着这个皮猴。”


    她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简短的和安好说了一句，没来得及再多和周安屿说什么，倾身在客厅里抓着猴子似上蹿下跳的周乐言，安好不清楚她在干什么，只听见周乐言银铃般咯咯的笑声。


    周安屿搁下手中拎着的东西，走上前看了一眼，发现周乐言的衣服上不知沾上了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嫌弃地瘪了瘪嘴。


    周梓甯双手难敌活泼精，才把周乐言紧紧按在自己怀里，给她换的衣服又掉在地上被踢的远远的。


    她被气得血压飙升，按耐着性子哄她，“好了好了别乱蹦了，我们快点换完衣服要吃蛋糕了，诶你看你看，这是谁回来了呀。”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周乐言长得越来越大，她皮猴属性也是愈发的凸显，上天遁地无所不能。


    周乐言暂停了她的动作，好奇地转头看，“是舅舅和姨姨！”


    “叫舅妈。”周安屿不满地纠正她。


    明明私下里跟她说过很多次，怎么还没改过来。


    她好像故意似的，听到周安屿的声音也不怕他，反倒嘻嘻偷笑。


    安好并不在意她的称呼，总要给小孩子一些适应的时间，她拾起衣服，蹲在周梓甯身边，伸手捏了捏周乐言白嫩的小脸，柔声哄道：“要不要看看姨姨给你买了什么玩具呀，可是你最喜欢的芭比娃娃哦。”


    周安屿陪她一起去挑礼物之前，安好特地让他和周梓甯打探了一番，听说最近周乐言特别喜欢看芭比娃娃系列的动画电影，不到三岁的小人虽然听不懂动画人物讲什么，但却出奇地看的津津有味。


    “芭比娃娃吗？”周乐言歪头问。


    “对啊对啊，妈妈看到了，姨姨送给你的就是芭比娃娃。”周梓甯一边附和，一边用眼神示意安好抓住周乐言，眼疾手快地三下五除二，脱下了她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这是刚才吃巧克力滴上的，也就乖了两秒擦了擦嘴，死活不肯好好换衣服。”


    安好笑说：“没关系，性格活泼的小孩子难免的，一会儿换完衣服姨姨陪你拆礼物好不好？”


    奇怪的是，安好说完这句话，周乐言并没有意料内的欣喜，所幸也是乖巧地换完了衣服。


    周梓甯拎着她的脏衣服，呲牙咧嘴地佯装警告：“行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还是得给你带上围脖，再弄脏衣服我就让你光着身子回家！”


    大抵是她在周乐言面前一贯这样，威胁从未应验过，小皮猴面上明显不具恐惧之色，笑着往安好的怀里躲，水灵灵叫了声，“舅妈！”


    安好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张开双臂把她接了个满怀，小孩子毛茸茸的头发蹭的脖颈有些发痒，她仿佛毫无知觉，转头对上周梓甯同样震惊的双眼。


    周梓甯喜笑颜开，看起来比安好还要兴奋，“你叫她什么？”


    “舅妈！”


    安好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双眸弯成浅月，她不由回头寻找站在自己后面的身影，想要与他分享喜悦，“诶，你听到——咦，人呢？”


    身后空无一人。


    “可能去厨房帮忙了吧。”周梓甯猜测道。


    她蹲下身，想哄着自己闺女大点声叫，好让那位一直心心念念她改口的人也听到，不料发现自己的亲闺女正呲着小牙齿，斜着小脸笑的狡黠，她登时反应过来，戳了戳周乐言的脸蛋。


    “小鬼头，你是不是故意的？”


    安好：“啊？”


    被戳穿的周乐言笑得更开心了。


    周梓甯对安好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小鬼头平常看起来是个乐天派，但唯独对周安屿特别记仇，她肯定是看到周安屿走了才换了对你的称呼，就是不想让她舅舅听见。”


    安好：“为什么？”


    周梓甯摊手，“谁让他总是逗周乐言呢。”


    是这样的，安好突然想起上次在这里遇见周梓甯母女两人，周安屿就是因为要周乐言叫自己舅妈，扬言不叫就不让她吃饭的事。


    她失笑，无奈拉上周乐言的小手，“行吧，说实话，你舅舅在外看着正经，其实有时候也挺幼稚。”


    周梓甯还想附和说些什么，被不远处突兀的一声叫喊打断，“最后的鲫鱼汤好了，快来洗手吃饭吧。”


    闻言的两人俱是回头望去，周乐言嬉笑的跑去，甜甜叫道：“叔公！我的蛋糕也好了嘛？”


    安好抬眼，只见一身全白休闲服，外穿灰色针织毛外套，身前套着白色围裙的男人端着煲好的汤盆走出厨房。


    最日常的穿着打扮沾染着生活气息，却也掩盖不住他周身杀伐果断又干练严肃的商人气质。


    仔细看来，他的眉眼间与周安屿有着相似之处，可和周安屿又略有不同。


    周开漾放下手中的汤盆，脱掉身前的围裙，笑吟吟地一把抱起向他奔来的周乐言，亲昵地贴了贴她的脸，不自觉夹起音色，“对呀，你的蛋糕也好咯。”


    他笑起来的眼尾泛着色泽与肤质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的淡纹，与当年在街头骑着摩的，染着一头黄毛的年轻小子别无二致，丝毫看不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


    先前不怒自威的神色在抱起周乐言的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乐呵模样透着说不出的吊儿郎当。


    安好礼貌地叫了声舅舅。


    周开漾看到同周梓甯站在一起的安好，笑道：“诶，你们两个怎么还站在那里，快来吃饭！”


    周梓甯挽起安好的小臂，贴近她的耳边低语，“放心，不用紧张，虽然他是这里辈分最大的，但是在自家人面前，总是憨得没边。”


    虽说这几年安好接触到的顾客形形色色，能够游刃有余地与不同的人交流，可周开漾毕竟是周安屿的长辈，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对待长辈自然是不能和那些顾客一样，她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在周梓甯的安慰下，她的心放宽了些，等坐在周安屿旁边，她才算是真正放松下来。


    “叔叔，作为在场唯一的长辈，开饭之前不说些什么，我们怎么动筷子？”周梓甯把周乐言放进儿童餐椅安顿好，还没忘打趣周开漾。


    周开漾啧了声，眼神颇为嫌弃，“以前让你叫你不叫，今天怎么转性知道尊老了？突然这么一叫，还挺让人不适应。”


    周梓甯撇了撇嘴，“之前你不是说我大逆不道吗？”


    周开漾：“之前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叫吗？”


    两人熟视无睹，旁若无人的斗嘴如同童心未泯，周安屿波澜不惊见怪不怪的模样好似早已对两人的幼稚行为习以为常，甚至还能见缝插针地问他们两个是要喝酒还是喝饮料。


    周开漾确实没有一点长辈架子，安好津津有味地听两人斗嘴斗了半晌。


    “这个，咳咳。”周开漾清了清嗓子，“今天呢，算是我们自家人的家宴，都不用拘束，非要让我在开饭前说些什么，我觉得也没必要而且也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真要说，我只能说今天所有的饭菜都是我亲自做的，”他开玩笑道，“如果觉得不好吃，也得说好吃。”


    以前刚开始照顾周安屿的时候，他的一日三餐都是出自周开漾的手，几年下来，称得上是练就了一番好厨艺。


    “特别是你们两个，吃我做的饭吃了这么多年，敢说一句难吃，我就把你们两个从这里轰出去！”


    正经的样子像是早些年遭受过两个人千百遍难吃的吐槽，不像假的。


    周安屿帮安好倒果汁的动作不停，淡淡地提醒自己还没开始喝就貌似要醉了的亲舅舅，“不好意思，这里是我家。”


    周开漾不以为然，紧接道：“当然，安好就不一样了，觉得不好吃大可以告诉我，下次舅舅带你们去吃更好的。”


    安好哪里敢？


    但只是短短几分钟，她已经深深体会到周梓甯口中憨得没边的周开漾，她讪笑，“怎么会，舅舅，周安屿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告诉我，说您以前做饭只是不熟练，但还是有滋有味的，不然您也不会把他养的这样好。”


    说完，她不着痕迹的在桌子底下点了点周安屿。


    周安屿会意，他微微倾身，顺势反握住安好要收回的手，毫无破绽的同安好打着配合，“从前不懂事，偶尔说话会夸大其词，虽然你第一次煎蛋的时候离锅八丈远，导致煎蛋的一面糊成锅底，但蛋黄还是好吃的。”


    周梓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好：“……”


    他神似一个巴掌一颗枣的领导式发言听得安好瞪大了双眼，她偏头，看到陷入沉思，嘴角微抿的周开漾，心中惶惶不安，回过头来对着周安屿挤眉弄眼，唇语示意他不要瞎说认真点！


    周安屿弯起嘴角笑而不语，握紧她的手并不松开，反倒向她投去一个平复安慰的眼神。


    忽然，周开漾发出一声爽朗，裹挟着感慨万千的笑声，安好一眼便发现他有些泛红湿润的眼眶，不由一愣，就连周梓甯的笑声也逐渐消散。


    “你小子啊，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记得呢。”


    周安屿当然记得，当他被一众亲戚当做碍事的皮球踢来踢去时，最不靠谱的周开漾把他带回了家，带回家为他做的第一顿饭，就是油煎荷包蛋。


    身高堪堪及于周开漾胸口的周安屿，静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鸡飞蛋打手忙脚乱的周开漾在厨房里一顿忙活，半小时后端出一盘黄黑白相间的煎蛋。


    看起来像是把家里所有的鸡蛋煎了个精光。


    实话说，周安屿口中的夸大其词听起来毫无可信度，有时候周开漾觉得他还是多说些难吃超级难吃的话比较好，毕竟人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才最伤人。


    周安屿神色淡然的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但微拧的眉心却张示着他无比挣扎的内心。


    周开漾哄骗他，“大外甥，虽然它看起来不好看，其实是能吃的，相信我！”


    他英勇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煎蛋，“看好了啊。”


    还没嚼上两口，苦涩至极的焦糊味刺激着周开漾的肠胃细胞，他呕的一声，弯腰将嘴里的煎蛋尽数吐进了垃圾桶里。


    “难吃死我了，算了算了不吃了，舅舅带你下馆子。”


    周开漾端起盘子二话不说就要往垃圾桶里倒，周安屿眼疾手快地从他手中摁下餐盘。


    “周开漾：“干嘛？这真的不能吃了！”


    周安屿没看他，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仔细地把蛋黄从黑黢黢的煎蛋里挑出，干瘪的外皮里还有一些尚未被波及的熟蛋清，都被他一点一点的刮了出来。


    “这些都还能吃。”


    说着，他夹起一个又一个浅黄色的蛋黄吃了起来。


    有的咸到舌尖发痛，有的寡淡无滋无味。


    好多年过去，往事随风，周开漾对他第一次煎蛋给亲外甥吃的记忆模糊到如同落入荒漠的沙粒。


    如果不是周安屿提起，他甚至不会再记起。


    周安屿将握在手中的手轻放回安好腿上，随即双手举起身前几近满杯的红酒，缓缓站起身，他看着周开漾红润的眼眶认真道：“舅舅，养恩大于生恩。”


    随后，他仰头，一饮而尽。


    简短的一句话，叫在场的众人喉头一紧。


    他们懂得，向来沉默寡言吝于交流的人直白地剖析自己，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沉甸甸却又最笨拙的真诚。


    周安屿没告诉他，料理完周知琬夫妇和外婆的后事，他手中的积蓄所剩无几，那天回到家，他听到周开漾躲进房间打通的电话。


    “陈哥，最近手头有些紧，能不能借兄弟点钱，等我手里富裕了，立马算上利息还你……诶千万别这么说，亲兄弟就是得明算账，你帮了我我可不能让你亏……我知道兄弟们都在担心我，但放心吧，就算饿死我，也得把我姐的小孩儿拉扯大……兄弟知道，遇到麻烦肯定会向你们开口的。”


    两瓶红酒见底，因着周乐言在身边需要看顾，周梓甯没喝多少。


    今夜的周开漾心情大好，顾不得自己亲外甥的酒量，拉着周安屿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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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怀的喝。


    周梓甯凑近安好，“今夜估计要麻烦你照顾一下安屿了，他酒量不是很好。”


    安好讶然，不由自主地看向被周开漾拉着被迫听他侃侃而谈，长篇大论讲起自己年轻时的光辉事迹，眸中些许茫然的周安屿。


    “他酒量不好吗？”安好说，“他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这件事，那他之前怎么喝下去那么一大杯的啊。”


    周梓甯：“刚开始谁都没想到他能灌自己那么大一杯，但谁也不好制止，是不是？”


    安好点头，气氛被烘托到那种地步，谁都没有打断他的欲念，就连安好自己都是。


    “待会儿结束之后，我给周开漾的助理打个电话把他送回家。”周梓甯转念一想，“不行，还是现在打吧，我怕照他现在的状态一会儿指不定就把周安屿灌的倒地不起了。”


    周开漾何许人也？


    年轻的时候和自己的好兄弟闯荡整个城镇，简直就是喝酒喝大的，周安屿自然和他比不了。


    整个家宴过去，周安屿喝的双颊泛红，周开漾面不改色。


    似乎想到了这万一的场景，周梓甯同安好确认，“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能行吗？”


    安好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不想照顾周安屿，而是她怕周安屿如果真的醉到不省人事，自己没办法把他拖到床上。


    她余光突然瞥见站起身走向厨房的周安屿，安好心一惊，忙不迭绕过周梓甯追上他，“诶！周安屿！”


    她跨步一迈，转过身挡在周安屿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厨房吗？”


    似是没有看清眼前人，周安屿眯起双眼，警惕地抱起双臂，极轻程度的晃了晃头，连带着额前的绒绒碎发随之摇动。


    “不去吗？”安好以为他在摇头否认。


    “不是。”周安屿寐着没睁眼。


    安好奇道：“还要去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去厨房干嘛呀？嗯？”


    周安屿不说话，安好耐心地等着他。


    须臾后，他睁开双眼，绯染的双眸氤氲着盈盈水光，他掌心微承，如捧珍宝般托起安好下巴微尖的小脸，浅笑叫道：“好好啊。”


    安好：“……！！”


    话音刚落，安好慌乱地想要挣脱开他的动作，顾及着周梓甯和周开漾的在场，她恨不得拿上衣服蒙起他的头堵上他的嘴！


    “等一下，你先——”


    不料，放开两字还没说出，她嘴唇间蓦地贴上微凉的薄唇，贴合的时间极短，浅尝辄止一触即离。


    安好有点更疯了！


    以后不能再让他喝酒了！！


    眼瞅着躲不过，安好竭力让自己去摆脱这种旁若无人的羞耻感，摸了摸周安屿发烫的侧脸，哄道：“是不是喝得有些醉？我带你进屋睡觉好不好？”


    “不了。”他摇头，“家里还没有收拾，碗筷都还没有洗，太乱了。”


    安好一怔，才明白他要进厨房的原因，无奈道：“怎么到这种时候了，你的洁癖还在发力？这样吧，我扶你进屋休息，我来收拾，保证你明天起来看见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家，怎么样？”


    “不要。”难为醉鬼想也不想拒绝的如此干脆，周安屿搂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你这样会很累的，你的双手就应该释放在你擅长的领域里，画出漂亮的装修图，画出气派的高楼。”


    “你真的喝醉了吗？”


    安好不禁怀疑，喝醉了的人都还能这样条理清晰地说出这种让人心动的话吗？


    周安屿歪着脸，蹭在她额间，“我没醉。”


    安好：“好吧，你醉了。”


    “为什么？”遭到反驳的人问道。


    “因为，一般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哦，那我醉了。”


    “那可真好，醉了就去睡觉吧？”


    安顿好周安屿的安好终于得空，恰逢周开漾的助理赶到，那人的身后还跟着三四个拎着保洁工具的人。


    周梓甯见安好出来，道：“安屿睡下了？”


    “他刚睡下。”


    “那太好了。”周梓甯将站在自己腿侧的周乐言交给安好，“刚才只顾着她了，没注意到周安屿走之后，周开漾也怪怪的，叫了半天都不搭理人。”


    开完的两瓶红酒，周开漾起码喝完一瓶，周梓甯叫醒他，站起身来走路，整个人都是摇摇晃晃的，像个不倒翁。


    “我得和小刘一起扶着他下去，你帮我看会儿周乐言，安顿好他我就回来，诶对了，这几个人是安屿上午打过电话的，晚上等我们吃完，他们就会把这里打扫一遍，不用担心。”


    安好牵着周乐言，“你放心吧梓甯姐，出了电梯注意安全，乐言先交给我吧。”


    周梓甯和小刘各占周开漾一侧，架着人就出了门。


    房子里只余清洁人员忙忙碌碌的清理声。


    “舅妈。”周乐言甜甜叫着人。


    “诶。”安好道，“要不要先拆个小玩具玩一会儿？”


    安好送她的礼物里，不但有摆放在展示柜里珍藏版娃娃，还有许多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玩偶和玩具。


    周乐言：“好耶！”


    众多玩具里，周乐言挑选到一本方便拆放收拾的有声书，每隔三四页便是一个童话故事。


    安好做过示范后，周乐言啪啪翻了好几页，看到下身摇曳着流光溢彩，尾巴鳞片闪烁流动的美人鱼，才停了手。


    她学着安好的动作，点了一下书上的人物，欢快的背景音乐与情感颇丰的人物读声就此响起。


    那是一个梦幻童真的故事，世代依靠海上捕鱼为生的男主，在小时因为海上暴雨被卷进深海，受到美人鱼公主的救助得以保命，可美人鱼本就是海上久远的传说，她们避与人世，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美人鱼公主用魔法抹去了男主的记忆。


    在多年后，男主已然长成成人模样，可他总会在深夜里反反复复做着一个同样的梦，梦里的那个人有着世界上独一无二，幻彩瑰丽的鱼尾，可他从来没有看清过那个人的样子。


    某天，他百无聊赖的散步在沙滩，遇到一条搁浅在海边久久不动的鱼。


    不，准确来说，那是一条美人鱼，存在于传说中的美人鱼。


    她的下摆鳍纱幔妙，美得摄人心魄，像是用遍地的月光织就而成，清冷圣洁。


    男主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突然发现，越靠近她，就好似越靠近梦中那个朦胧的身影。


    站在美人鱼身旁，男主不由道：“我见过你。”


    有声读物的声音戛然而止，安好低头，看到周乐言的手指正落在书页上暂停的按键上。


    安好问：“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周乐言摇头，她凑近安好，学着故事人物的做派，道：


    “舅妈。”


    “嗯？”


    “我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