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下了一场大雨。


    林清泽打发了夏晚冬和若盈，一个人坐在窗边。雨水淋淋漓漓落在地上、屋檐上，间或被一阵大风吹入窗内，拍打着她的脸庞和肩膀。


    才看了不过一小会儿，林清泽靠近窗边的半边肩膀已经湿透，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一股股顺着脸颊滑下。


    林清泽黑褐色的眼眸此时被夜色浸染，她很慢地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关上窗子。


    云辰在案几的另一边坐着，见她关上窗子，这才抬头看向她，“这是怎么了？”


    林清泽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只是眼中却无甚笑意，“你问到刺杀我的人是谁了吗？”


    云辰摇摇头，右手支着下巴，“人类研究所什么都没说，只告诉我这是属于你的剧情，需要你自己探索。”


    林清泽轻轻“嗯”了一声，随手拿了案几上的一个糕点，咬了一口，慢悠悠地开口，笑容在烛光中透着几分诡谲，“我如今大约有个猜测，你说这事，究竟该如何求证比较妥当？”


    林清泽将自己的发现同云辰解释一番，只是省略了很多细节，云辰蹙眉犹豫片刻，两只手十指相扣放在案几上，“我若没记错，如今的廷尉乃是陆霁川的兄长——陆明风，你若是当真怀疑，不妨让陆霁川去找陆明风，将此案上报至廷尉详查。”


    林清泽脸上的笑容越发玩味，“去找陆霁川吗……可是我最近不想见他，你知道我去寻秋娘时，在凤羽楼中见到了谁吗？”


    云辰的拇指本还在不老实地摩挲着自己的虎口，问一动作一僵，喃喃道：“那混小子莫非又去凤羽楼了？”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微微启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清泽将蝴蝶步摇取下随手抛在案几上，发出一声脆响，她眼中的寒意更甚，冷笑着开口，“他可真有意思，大司马之子又如何，居然敢耍我。”


    云辰连忙起身飘到她身边，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安慰。


    “你先消消气，这步摇好歹值些银子，别摔坏了。至于陆霁川那混小子，我看他倒不像是朝三暮四之人，也许是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准。”


    林清泽将湿了的头发往后面拨了拨，“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


    云辰失笑，“这你该去问他才对。”


    林清泽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打算去洗个热水澡，“算了，最近没心情，明日放榜，我得去准备准备。”


    毕竟林永哲可说了，明日全家出动陪着林芝瑾去看榜，说不准还要如何庆祝一番。而她这些日子为了这个案子奔波，确实有几分疲累。


    云辰帮她按了按肩膀，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好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帮你查陆霁川那边。”


    林清泽点点头，待云辰走后，林清泽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她很讨厌拍头这个动作，云辰这个鬼倒是一点不自觉，拿她当小猫小狗打发呢？


    次日，林清泽想着今日不知要折腾多久，干脆将若盈端来的早膳全部扫荡干净，这才慢悠悠地漱口。


    若盈被她这恶鬼投胎的架势吓了一跳，拦了好几次都没能拦住，无奈地抬起头和夏晚冬对视一眼。


    若盈和夏晚冬出去帮林清泽准备衣物，云辰飘到她身后不解地问道，“你今日这是饿疯了，怎么吃这么多，对胃可不好。”


    林清泽此时正在上唇脂，闻言不满地看他一眼，“你懂什么，今日这么多人一起，我若是不多吃些，万一什么事一耽搁，说不定下一顿饭就到晚上了。”


    云辰无奈地笑了笑，“你让若盈在马车上放些点心不就好了，对了，城北赏春楼的鸡腿味道不错，你定会喜欢。”


    “鸡腿？”


    云辰点点头，小猫面具下的眼眸中含了几分笑意，“是，你可以去尝尝。”


    林清泽点点头，并未多言。不一会儿就跟着若盈和夏晚冬来到林府大门口，放眼望去，门外已经停好了几辆马车。


    林暮洲见林清泽出来，笑吟吟地提步走向她，裙摆悠悠滑过地面，“清泽。”


    说着拉住她的手，柔声问道：“今日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林清泽盯了一会儿林暮洲的手，笑着抬眼看向她，“一想到今日放榜，我就有些替兄长紧张，翻来覆去一晚睡不着。”


    林芝瑾此时也从府中出来，淡蓝色的衣摆翻飞，宛如蓝蝶翩翩起舞。他笑着从台阶上一跃而下，三两步走到林清泽和林暮洲身边，甩了一下刘海，“这么紧张做什么，清泽莫非怀疑兄长的本事？”


    林暮洲瞪他一眼，“清泽还不是关心你，你就别逗她了。”


    林清泽状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可能是我太紧张了，不过兄长的才华有目共睹，定然没有问题。”


    林芝瑾“哈哈”笑了几声，捏了捏林清泽的脸颊，“看看看看，还是清泽妹妹会说话会关心人。不像有些妹妹，怕是连紧张都没紧张过。”


    林暮洲不屑地冷哼一声，拉着林清泽往马车边走，“紧张你干嘛，成日里就知道插科打诨不务正业，最好将你放到国子监天天修书。”


    林芝瑾：“……”太恶毒了。


    不一会儿林永哲和屈妍珂也从府内出来，叶忆霜跟在二人身后。林芝瑾率先上去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林暮洲和林清泽紧随其后行礼问安。


    林清泽抬眼看向屈妍珂，发现屈妍珂也在看她，微微一笑，挑眉问道：“母亲怎么这么看着我，可是清泽脸上有什么东西？”


    叶忆霜不解地看向她，林暮洲则不着痕迹地挡在林清泽面前，扑进屈妍珂怀中撒娇，“母亲发什么呆呢，咱们快走吧，我还想看看哥哥的名次呢。”


    林清泽随众人走上马车，眸色微沉。


    女吃母之肉？


    分明是女爱母至深。


    说实话，她对林暮洲印象不错，再加上她是原书女主，自己没必要和她过不去。


    但如今看来，她若是想对付屈妍珂，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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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步，就要和林暮洲对上。


    真是麻烦啊……


    马车摇摇晃晃来到贡院，此时贡院门口已是人山人海，马车根本不可能过去。不过有钱有势者自持身份，怎么可能真自己过去和寻常百姓挤在一起，林永哲早就安排了管家带几个人凑去前面抄榜，抄好后送到各个马车上。


    不一会儿，林清泽和林暮洲就听见前面马车上，林芝瑾欢呼一声，“第二第二！”


    林清泽和林暮洲此时也收到了下人送来的第一页榜单，连忙顺着榜单名字往下看。


    “会元……景尘安？”林暮洲念出这个名字，微微愣了一下，笑眯眯地看了林清泽一眼，轻咳两声，“看来这个景公子，才华横溢啊。”


    林清泽心中一凛，状似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随意附和几句，和林暮洲继续看榜。


    第二名，林芝瑾。


    第三名，相倾。


    相倾……京中名门贵族并无姓相的人家，今年会试前三竟有两个都是出身寒门？


    林清泽顿觉有趣，再往后看，大多都是柳家的人，偶尔冒出几个姓桓和姓屈的，剩下的大约是些寒门子弟。


    此时一阵风将马车一侧的窗帘吹起，林清泽向外望去，就见景尘安正静静地站在路边。他不知为何也若有所感，突然抬眼看向林清泽。


    对视不过是半秒钟的事，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林清泽就敛眸避开他的注视，下一瞬，窗帘也慢悠悠地落下遮住车窗。


    林暮洲还在看榜单，并未察觉这不过瞬息之间的，错位的情愫。


    景尘安面无表情地盯着林清泽和林暮洲所在的马车，紧紧攥住手中的竹简，攥到指节发白，攥到眼眶轻微泛红，眼角微湿。


    不出意外，他马上就要成为状元，马上就有资格可以去向心上人提亲，洞房花烛、金榜题名，他的人生顺利得几乎就要没有遗憾。


    可是老天和他开了个玩笑。


    他在最接近心上人的时候，永远地失去了心上人……


    另一边，林永哲看着榜单，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吩咐车夫驾车往山重酒楼驶去。


    好不容易一家人闹腾完，等回到府里已是亥时，不过人人面上倒不见疲态，都兴奋地探讨着林芝瑾届时殿试如何，之后应该去哪里当值合适。


    林清泽倒是没多兴奋，她一整晚的心思都放在林暮洲和屈妍珂身上，只偶尔用些爱吃的菜品，一只耳朵听林芝瑾颠三倒四地讲些京中趣事。


    林芝瑾期间还提了几嘴陆霁川，说那大司马府的小公子前夜又带了几个纨绔子弟跑去凤羽楼，还为凤羽楼新来的黛双姑娘一掷千金，买下一个夜明珠作礼物送给她。


    林永哲听完“啧”了一声，下意识看了眼林清泽，随后一筷子敲在林芝瑾后脑勺上，骂道：“一天天从哪听来到传闻，你妹妹们还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


    林芝瑾“唰”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摇着头连连摆摆手，“爹，我胡说的，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