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黏、缠、化、搬、拦、捶、靠。


    这些原本只是口诀和招式的东西，在这一刻，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它们不再是固定的动作，而是一种运用力量的知识，一种身体的本能。


    张无忌感觉，自己好像用十年时间，专门研究了太极拳在实战中的所有用法，并且进行了无数次的对练。


    “这……这是……”


    张无忌睁开眼睛，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是无法形容的震惊。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能感觉到风吹过树叶的轨迹，能感觉到脚下大地传来的支撑力，甚至能感觉到身前这棵大树内部，那股生命力。


    他挥了挥手，空气中好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气旋，被他的手臂带动。


    他对力量的控制，达到了一种他从未想过的境界。


    “感觉到了？”陈子诚问。


    “八师叔……我……我好像……明白了……”张无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明白了，就再试一次。”陈子诚指了指那棵大树。


    张无忌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他没有再扎马步，也没有再用尽全力。


    他只是随意地站着，右脚在地上轻轻一踩。


    一股力量，顺着他的脚底，通过脚踝、膝盖、胯骨，传递到了腰间。腰部一扭，这股力量被传导至肩膀、手臂，最后汇聚于掌心。


    他向前走了一步，右手看似很轻的，按在了刚才那个拳印之上。


    没有巨响。


    甚至没有声音。


    他的手掌，贴在了树干上。


    就在他手掌贴上树干的一瞬间，一股旋转的、凝练的力量，从他的掌心爆发，钻进了大树的内部。


    一秒，两秒，三秒。


    大树没有任何变化。


    张无忌收回了手，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可就在下一刻。


    哗啦啦啦！


    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毫无预兆地，从树冠开始，所有的树叶在同一时间剧烈地颤抖起来。


    接着，“咔嚓”一声。


    一道裂痕，从张无忌手掌按压的地方，向着树干的内部蔓延。


    外表看去，只是多了一道裂纹。


    但张无忌和陈子诚都能感觉到，这棵大树的内部木质结构，已经被那股阴柔的旋转力量，彻底震碎了。


    离开樊城后，路上的行进方式完全改变。


    陈子诚不再放慢脚步，他用上梯云纵，在山林里移动，脚下像是平地。张无忌被要求用尽所有力气跟在后面。


    这不再是赶路，而是一场高强度的训练。


    张无忌起初完全跟不上。他体内的九阳真气很多，但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些真气变成持续的动力。他只是把真气都用在双腿上，用力奔跑。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开始大口喘气，肺部传来灼烧感，体内的真气消耗了一大半，速度也慢了下来。


    “蠢。”


    陈子诚给出了评价。


    “你的九阳真气储量巨大，你却只会用最笨的方法消耗它。真气在体内运转，应该像水流一样，循环起来，才能一直有动力。你现在这样，是把水库的闸门一次性打开，再多的水也会很快流光。”


    陈子诚在前面带路，同时给他讲解武当派内功心法里，关于调整呼吸和运转真气的方法。


    这些内容，张三丰也教过他。但他以前只是当成任务背诵下来，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些方法和自己的九阳神功结合起来。


    现在，他经历了生死之间的危险，又听了陈子诚直接的批评，张无忌才第一次真正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回想起面对玄冥二老时的无力感，一股强烈的羞愧感刺激着他。


    他尝试不再把真气一次性全部灌注到双腿，而是学习控制它，让它在经脉里形成一个循环。从丹田开始，经过全身的经脉，最后再回到丹田。


    这个过程非常困难。


    他体内的九阳真气力量太强，难以控制，稍微不注意就会在经脉里乱冲。


    但张无忌没有放弃。


    他在山路上摔倒了，就立刻爬起来继续追。真气运行出了差错，他就停下来，按照陈子诚教的方法调整呼吸，重新尝试。他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地练习。


    他脑中，那关于太极拳的十年感悟，在他最不理解的时候，总能给他指出正确的方向。


    几天后，两个人到了一条山涧旁边。


    溪水很急，从上游的山谷冲下来，撞在水里的石头上，溅起很多白色的水花，发出巨大的声音。


    陈子诚停下脚步。


    这几天的极限奔跑，张无忌消耗很大，但也让他对真气的控制能力，有了很大的进步。他现在脸色发白，嘴唇干裂，但已经能跟上陈子诚的节奏。


    “休息一下。”陈子诚说。


    张无忌听到这话，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陈子诚没有管他，而是走到溪边，看着溪水中间一块正在晃动的巨石。那块石头有磨盘那么大，根基被水流掏空了一大半，每次水流冲过来，它都会晃动一下。


    “无忌，你看那块石头。”陈子诚的话传进张无忌的耳朵里。


    张无忌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再看这水。”陈子诚继续说，“水，很柔软，没有固定的形状。石头，很坚硬，有棱有角。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再硬的石头，也会被这柔软的水冲垮。”


    “太极的道理，就在这里面。用柔软克制刚强，不是一句空话。真正的强大，不是看谁的力气更大，而是看谁更能顺应‘势’，利用‘势’。”


    张无忌愣住了。


    他看着那湍急的溪水，看着那晃动的巨石，陈子诚的话，让他脑中的迷惑被解开了。


    他想起了八师叔教他的太极。


    面对吴大勇力量巨大的铁弓，他没有用力量去硬拼，而是用缠丝劲黏住对方，引开对方的力量。


    面对玄冥二老那种霸道的掌力，八师叔也没有硬接，而是用梯云纵的身法避开攻击的中心，再用太极气旋卸掉剩下的力量。


    这和眼前的水流冲刷巨石，道理是相通的。


    水流没有想过一下子把巨石撞碎，而是一点一点地冲击它，消耗它，寻找它最不稳固的地方，最后让它自己倒塌。


    张无忌思考着，他从地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溪边。


    他脱掉鞋子，赤脚走进冰冷的溪水里。冰冷的刺激让他精神一振。他伸出双手，放进湍急的水流中。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顺着他的手臂传来。


    他本能地就想用九阳真气去抵抗。但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他压了下去。


    不能硬抗。


    八师叔的话在他耳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