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记得。


    那种从鬼门关被拉回人间的感觉，她永远都记得。


    那是师父的力量。


    她抬起头看着顾晏，重重地点了点头。


    而夏宇和姜无涯，在听到晚晴这个名字的瞬间，眼中那最后一丝怀疑，彻底烟消云散。


    那是成功的先例！


    那是唯一的希望！


    顾晏的目光，沉静地扫过眼前的弟子。


    他们的眼神里是一种不计后果的疯狂。


    和他此刻的眼神，一模一样。


    姜无涯、萧尘、夏宇三人没有半分迟疑，齐齐点头。


    那动作坚决。


    “师父，您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姜无涯开口，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情绪，极力维持着逻辑上的冷静，“需要我们做什么？”


    顾晏看着他们。


    他知道，再劝也是白费口舌。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无比沉重。


    “强行扭转因果，代价很大。”


    “天道反噬的力量，不会只落在我一个人身上。”


    “它会像跗骨之蛆，缠上每一个参与者。”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燃烧寿元。”


    寿元，那是一个修士最根本的东西。


    被燃烧，就意味着生命被直接剥夺了一部分，神仙难救。


    萧尘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有了些微的动静。


    他抬起眼看着顾晏，沙哑地问。


    “会烧多少。”


    他问的不是烧不烧，而是烧多少。


    夏宇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凄凉和自嘲。


    “寿元？”


    他抬起头，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决绝。


    “大师姐要是不在了，我就是坐拥万里江山，活上一千年，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是在冰冷的龙椅上，多孤单几百年罢了。”


    姜无涯没有说话。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师父，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复活大师姐。


    这是唯一的目的，任何代价，都只是达到这个目的需要支付的数字而已。


    值得。


    三个弟子的态度，没有丝毫的动摇。


    只要能让江妍回来，别说寿元，就是要他们的命，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萧尘再次开口，打破了这片凝重的寂静。


    他的问题永远那么直接。


    “什么时候开始。”


    顾晏眼中那最后一丝犹豫，彻底被这股决绝所吞噬。


    他看向远方的天际，那里已经开始泛起夜色。


    “今晚。”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紧紧抓着他衣角的晚晴，和另一个一脸的顾六身上。


    “晚晴，顾六。”


    他的声音放缓了一些。


    “你们二人还未完全掌握时空之术，这次就留在宗门。”


    “守好这里。”


    “师父，我不要！”


    晚晴立刻就急了，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


    “我想去，我想出一份力！”


    她摸着自己的心口，声音带着哭腔。


    “我的命就是师父救回来的，现在大师姐出事了，我怎么能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旁边一直不敢说话的小弟子顾六，也鼓起勇气，涨红了脸。


    “师父，弟子也想去！”


    “弟子修为虽然低微，但也愿意献出所有灵力，哪怕只能帮上一点点忙！”


    顾晏看着两个孩子焦急又坚定的脸，沉默了。


    他本想将她们留在最安全的地方。


    可他看到的，却是和萧尘他们如出一辙的眼神。


    那是他们这一脉，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他想了想。


    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那就一起去。”


    就在众人心神激荡之际，一直沉默的姜无涯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顾晏。


    “师父，李韵柔呢。”


    这个名字一出，夏宇和萧尘也反应了过来。


    是啊，李韵柔她在哪？


    顾晏的目光望向远方。


    “我刚刚收到了韵柔的传音。”


    他的声音很平。


    “她的皇朝出了些乱子，被绊住了，暂时过不来。”


    “那……”夏宇有些急了。


    “不等了。”顾晏直接打断了他，“我们去找她。”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齐齐应声。


    “是！”


    夜。


    来得很快。


    思过崖顶，山风呼啸，冷得刺骨。


    顾晏站在崖边，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所有弟子的注视下，缓缓抬起了右手。


    他伸出五指，对着面前空无一物的虚空，猛地一抓。


    刺啦！


    空间像是布帛一样被撕裂开来。


    但这次出现的，不是狰狞的黑色裂缝，而是一个散发着柔和银光的漩涡。


    顾晏的手臂，探入了漩涡之中，像是在那片未知的时空里摸索着什么。


    然后，他猛地向外一拽！


    嗡——


    一截银色的、带着流畅弧线的船头，从漩涡中被硬生生拖了出来。


    它悄无声息，表面流淌着淡淡的光辉。


    顾晏没有停。


    他手臂肌肉鼓起，再次发力！


    整艘巨船，被他从时空乱流中，彻底拽入了现实世界！


    那是一艘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船。


    它通体银白，造型古朴，却又充满了未来感，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船身之上，刻满了无数繁复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是在呼吸，明灭不定。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巨大，却又轻盈。


    “时空之舟。”


    顾晏吐出四个字。


    “上船。”


    众人被眼前这震撼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师父的指令，一个个跃上了飞船的甲板。


    当最后一名弟子站稳。


    顾晏走上船头，将手掌按在了一个凹槽之中。


    “坐稳了。”


    话音刚落。


    没有丝毫的颠簸，没有半点引擎的轰鸣。


    眼前的整个世界，在瞬间化作了无数道向后飞逝的彩色光线。


    万化宗的山门，思过崖的云海，整个天地，都在一瞬间被抛在了身后。


    “这……”


    夏宇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扶住船舷，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我们已经走了？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姜无涯的目光死死盯着船外那些扭曲、混乱的光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撼。


    “这不是在飞。”


    “这是在破碎虚空，我们是在时间的夹缝里穿行。”


    “师父这艘船，本身就是一个可以移动的独立空间。”


    就在众人为这时空之舟的速度而心惊时。


    石枫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他体质特殊，对空间波动异常敏感。


    他紧紧抓着船舷，嘴唇都在发抖，看向站在船头的顾晏。


    “师父。”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顾晏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稳。


    “说。”


    石枫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