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晏的话，独眼老人这才如梦初醒。


    他猛地一拍脑门，浑浊的独眼看了看顾晏那张已经开始微微涨红的脸，以及他周身那层薄如蝉翼，几乎快要彻底消散的护体灵气，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


    “哎呀，看老夫这记性！”


    他急忙抬手一招。


    刹那间，那笼罩方圆千里，让无数生灵饮恨当场的淡绿色毒雾，化作一道道绿色的溪流，倒卷而回，尽数没入了他的体内。


    毒雾散尽，月华重现。


    下方那一片片死寂的城池，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愈发诡异森然。


    没有了毒雾的侵蚀，顾晏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动了动被冷汗湿透的身体。


    下一秒，老人便忙不迭的凑过来，又急又颤的问。


    “小子，现在可以了吧？”


    “我们何时才能回去，救我的宝贝徒儿？”


    顾晏看着他那副恨不得下一秒就回到三天前的模样，心中暗自盘算。


    直接逆转三天的时空，对他而言消耗之大，难以想象。


    而且，他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他沉吟了片刻，脸上露出一副凝重的表情，缓缓开口。


    “前辈，您先别急。”


    “逆转时空，有违天和，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尤其是要逆转整整三天的时间，更是困难重重，每一次施展，都会极大地损耗我的寿元与道基，我需要时间做一些准备。”


    听到会损耗寿元，老人眼中的急切稍稍收敛了一些，但依旧焦躁不安。


    “那要多久？”


    “这个不好说。”顾晏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在施法之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最好先去一趟您闭关的地方。”


    “我想亲眼见一见您徒弟的遗体。”


    虽然有些残忍，但顾晏必须确认一些事情。


    老人闻言，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好。”


    “那你跟我来。”


    话音落下，他干枯的手掌一挥，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便包裹住了顾晏。


    下一瞬，两人脚下的空间骤然扭曲，化作一个深邃的漩涡，将他们的身影，瞬间吞噬。


    空间通道内，光影急速流转。


    或许是因为有了共同的目标，独眼老人的情绪，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那股癫狂的杀意收敛起来，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悲伤的沉寂。


    顾晏能感觉到，身边的这个老人虽然贵为至尊，但此刻却更像一个即将失去一切的普通老者。


    “她叫晚晴。”


    在寂静的穿梭中，老人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在对顾晏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夫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在这世间活了不知多少万年，早就活得腻了。”


    他的独眼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回忆与温柔。


    “二十年前，老夫在那座山洞前，准备闭最后一次死关，了此残生，却没想到在洞口捡到了她。”


    “一个小小的，才几岁大的女娃，浑身发紫，奄奄一息，被父母遗弃在了那里。”


    “老夫一眼就看出，她是万年难遇的厄难毒体，动了恻隐之心，也就收下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暖意。


    “那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二十年。”


    “她很乖，很懂事，知道自己体质特殊，就一直陪着老夫，住在那片鸟不拉屎的山里，从未离开过一步。”


    “直到几年前，她说想下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人的声音，再次变得低沉，充满了悔恨与自责。


    “我同意了，我想着，反正那狗屁的百年之约也快到了，我正好也要闭关，便由她去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我怎么都没想到，就这么短短几年，她就……”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干枯的身躯，在空间通道中微微颤抖起来。


    顾晏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那玷污她的人，前辈可曾找到？”


    提到这个老人那只独眼中，瞬间又被极致的怨毒与森冷所填满。


    “找到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大禹皇朝的皇子。”


    顾晏的心，猛地一跳。


    又是大禹皇朝？


    “那畜生……”老人发出一声低吼，“老夫破关之后，第一时间就杀上大禹皇朝的皇都。”


    “不过，没杀死他。”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恶鬼还要恐怖的笑容。


    “老夫用万毒噬魂之法，将他的神魂抽了出来，日夜灼烧，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会一直这么被折磨下去，直到老夫看到晚晴，重新活过来。”


    听着老人的讲述，顾晏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波澜。


    他一边听着，一边也在飞速地盘算着。


    逆转时空。


    这四个字，听起来牛逼大发了，但其中的凶险与代价，只有他自己清楚。


    逆转一息，对他而言，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但要逆转整整三天的时间……


    那需要消耗的寿元与道基，恐怕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更重要的是，时间法则，是天地间最不容触碰的禁忌之一。


    强行逆转这么久，必然会引来天道的反噬。


    “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硬仗啊……”顾晏在心中暗自叹息。


    就在他思绪翻飞之际，周围急速流转的光影，骤然停了下来。


    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面而来。


    顾晏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他们此刻，正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之中。


    入目所及，皆是盛开的紫荆花。


    紫色的花瓣，铺满了整座山谷，汇成了一片紫色的海洋，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如梦似幻的光泽。


    “晚晴她生前最喜欢紫荆花。”


    独眼老人的声音，在寂静的花海中响起，那股深入骨髓的悲伤，让周围盛开的花朵，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老夫不懂什么风花雪月，就想着，为她种下这满山的紫荆花，或许她会开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