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深邃悠远。


    “你最近难道就没有发现，整个玄天大陆，都有些不太平吗？”


    “不太平？”圣主一愣，最近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修炼上，对外界的关注确实少许多。


    那道身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东荒的万妖禁地，为何会传出祖妖的啼鸣？北漠的无尽魔渊，为何会有沉睡了八万年的老魔苏醒？就连中州那几个从不问世的圣地，最近不也都有弟子下山行走了吗？”


    这些消息，姜家圣主都有所耳闻，但只当是巧合，是大世之争来临前的预兆，从未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你真以为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岁月，一个个比鬼还精的老怪物，是闲着没事，出来透透气的？”


    那苍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们和我一样。”


    “都在那个小子的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让他们恐惧了十万年的味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一个能将我们所有不朽道统都卷进去，搅得天翻地覆的巨大漩涡，马上就要出现了。”


    “所以，在这个随时都可能引爆整个大陆的节骨眼上，你告诉我，你还要为了一个死去的麒麟儿，去跟一个背景神秘，甚至可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小子，拼个你死我活吗？”


    这一番话，将姜家圣主心中最后那点不甘与怨愤，彻底浇灭。


    他终于明白了。


    老祖不是退缩，不是妥协。


    而是在一个更大的，他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的棋盘上，落下了一枚避险的棋子。


    和整个姜家的存亡，和即将到来的滔天大祸相比，那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姜家圣主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


    他对着那道身影，深深地，无比恭敬地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


    同一时间，万化宗。


    顾晏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径直落向主峰广场。


    然而，还未等他落地，眼前的景象便让他微微一怔。


    整个主峰广场，乃至通往山下的白玉阶梯上，此刻都站满了人。


    密密麻麻，人山人海。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掩饰的凝重与不安。


    整个宗门都笼罩在一种风雨欲来，准备决一死战的悲壮氛围之中。


    当看到那道流光从天而降，显露出顾晏三人的身影时。


    嗡！


    人群中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不知道是谁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后这股如释重负的叹息声，便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师弟！”


    萧衍一个箭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最前方，那张向来沉稳的脸上，此刻也满是急切。


    他上下打量着顾晏，确认他气息平稳，并无大碍后，才用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


    顾晏平静地摇了摇头，目光扫过眼前这几乎全员出动的阵仗，眉头微挑。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所有人都聚在这里？”


    听到这话，萧衍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你恐怕还不知道。”


    他指了指天穹，心有余悸地说道。


    “就在刚才三股帝威横贯南域，天地法则都在哀鸣，那动静，别说我们，恐怕整个南域都被惊动了。”


    “随后，消息就传疯了。”


    “说你在荒原之上，一人独对姜家与天鸿神朝两大势力。”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我们已经开启了护山大阵，所有弟子长老都已集结，若是他们真敢欺人太甚，我万化宗上下，就算是拼到最后一人，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听着萧衍这番话，看着周围那些弟子眼中的同仇敌忾，顾晏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他笑了笑，瞬间安抚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都过去了。”


    “虽然具体是怎么回事，连我自己都还有些没想明白，但眼下，危机的确是解除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苍白如纸的石枫，对萧衍说道。


    “师兄，你让大家散了吧。”


    “我先带石枫回去疗伤，等安顿好他，我再去找你详谈。”


    萧衍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他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晏，随即转身，用一种蕴含着灵力的声音喝道：“所有弟子、长老听令，各自归位，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声音传遍主峰。


    原本还人心惶惶的弟子们，在得到命令后，虽然依旧满腹疑惑，却也迅速而有序地开始散去。


    灵光一闪，三人已然回到了顾晏所在的清虚峰。


    “顾六，扶他过来。”


    顾晏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带着两人来到峰顶那口常年被灵雾缭绕的灵池旁。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几枚碧绿如玉，散发着磅礴生命气息的丹药，亲自送入石枫口中，又以自身灵力助其化开药力。


    随后，他将石枫小心地放入那乳白色的灵泉中。


    池水荡漾，浓郁到近乎液化的灵气，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溪流，争先恐后地涌入石枫的体内，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与肉身。


    看着石枫那苍白如纸的脸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呼吸也渐渐平稳，顾晏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准备前往主殿寻找萧衍，将今日之事做个了结。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


    一个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师尊。”


    顾晏的脚步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顾六的身上。


    回来的这一路上，他就发现了顾六的异常。


    那双以往总是空洞、木讷，仿佛蒙着一层灰尘的眼眸，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不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变得有血有肉，有思想，更像个真正的人。


    顾晏的脑海中，猛地想起那枚七彩玄石。


    “你想说什么？”


    顾六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组织语言，片刻后，他终于开口。


    “弟子有些事……想对您说。”


    顾晏的目光微微一凝，直接切入了问题的核心。


    “是与你的身世有关？”


    顾六没有说话。


    他只是迎着顾晏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