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研的目光，越过城墙，投向了远处。


    在那里，有一片驻扎的营地。


    破败！


    泥泞！


    与城内那些金碧辉煌的建筑相比，这里的营帐，简直就像是贫民窟！


    一群群身披战甲的战士，或坐或卧，盔甲黯淡无光，脸上写满了疲惫与麻木。


    他们的眼神空洞。


    没有光。


    没有希望。


    这，就是守护帝城的战士？


    这，就是守护那群在城内醉生梦死的蛀虫的炮灰？！


    江妍的心，猛地一沉！


    她记忆中的军队，是龙虎之师，是气吞山河，战意昂扬的英雄！


    而不是眼前这种……


    行尸走肉！


    她迈开脚步，朝着那片死气沉沉的营地，走了过去。


    然而。


    就在她即将靠近营帐的那一刻——


    轰隆隆——！


    大地，开始轰鸣！


    剧烈震动！


    敌袭！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营地里。


    没有惊慌。


    没有嘶吼。


    甚至没有将领的命令！


    那些原本麻木地坐着的战士们，仿佛听到了某种无声的号令。


    唰——！


    他们站了起来。


    动作，整齐划一。


    拿起武器。


    列队。


    集结。


    整个过程，快到极致，也死寂到极致。


    仿佛已经重复过千遍万遍，早已刻入了骨髓。


    下一秒。


    嗖，嗖，嗖！


    数千道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冲天而起！


    他们化作一道道流光，义无反顾地，朝着那震动的源头杀了过去！


    江妍停下了脚步。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支飞向死亡的军队，冰冷而深邃。


    不需要江妍等待太久。


    在那地平线的尽头。


    一片纯粹的黑色浪潮，正席卷而来！


    轰，轰，轰！


    每一步，都让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随着距离拉近，江妍终于看清了那些东西的模样。


    域外一族！


    它们浑身漆黑如墨，没有皮肤，只有虬结的、仿佛钢铁浇筑的肌肉！


    身高，普遍超过三米，宛如一座座移动的小山！


    嘴里，是密密麻麻的、如同匕首般的惨白獠牙！


    身上散发着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混乱、邪恶、想要吞噬一切的气息！


    果然是它们。


    江妍的眸光，没有丝毫意外。


    她知道。


    当年那一战，她虽然凭一己之力，斩杀了域外一族的皇，重创了它们的主力。


    但，并未能将它们彻底根除！


    这个种族，如同跗骨之蛆，生命力极其顽强。


    只要还有一丝生机，它们就会不断繁衍，然后卷土重来，时不时地对大陆的城池发起进攻。


    很显然。


    如今的帝城，就是抵御它们的前线之一。


    只是……


    江妍的目光，再次落向了那支已经与黑色浪潮即将接触的军队。


    他们的阵型，松散。


    他们的灵光，黯淡。


    他们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战意！


    这不叫战斗！


    这叫送死！


    用人命，去填！


    用鲜血，去耗！


    就在江妍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


    突然！


    一道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暴喝，在整个战场上空炸响！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一道苍老的身影，从下方破败的营帐中，冲天而起！


    他须发皆白，身形有些佝偻，但身上爆发出的气势，却瞬间刺破了战场的死寂！


    “斥候回报，这次的兽潮之中，混杂了至少三头魔将级的生物！”


    “不想死的，就拿出你们全部的本事！”


    “为了身后的帝城，为了你们的家人！”


    “杀——！！！”


    老者的声音，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强行点燃了那些战士们心中，早已快要熄灭的火焰！


    “杀！”


    “杀啊！”


    死寂的军队，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而江妍，却在看到那道苍老身影的瞬间。


    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的娇躯，不受控制地震颤！


    她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那张脸……


    那张饱经风霜，却又无比熟悉的脸……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不是在那场最终的围杀中，为了保护自己，已经神魂俱灭了吗？！


    江妍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一个名字，几乎是嘶吼着，从灵魂深处迸发而出——


    吴长海……


    你居然没死？！


    不可置信！


    江妍的脑海中，只剩下这四个字！


    震撼！


    无与伦比的震撼！


    那是一种，本以为早已化作尘埃的故友，却突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的……


    荒谬感！


    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


    就是在这座城内！


    就在那场决定她命运，决定整个大陆格局的……


    最终围杀之中！


    当所谓的正道魁首，当那些她曾施以援手的盟友，纷纷对她露出獠牙的时候。


    当叶顶天那条狗，为了讨好各方势力，为了踩着她的尸骨往上爬，第一个跳出来，振臂高呼，要清君侧，诛女帝的时候！


    有人，站了出来！


    不是一个。


    而是一群！


    为首的，正是那个此刻在战场上空，声如洪钟的吴长海！


    江妍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的吴长海，脸上还带着伤，浑身浴血。


    他带着一群同样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横刀立马，直接挡在了叶顶天和那群豺狼虎豹的面前！


    “叶顶天！”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吴长海当时怒目圆睁，指着叶顶天的鼻子，破口大骂！


    “女帝陛下何曾亏待过你？何曾亏待过帝城？！”


    “若无女帝，尔等早已是域外天魔的腹中之食，如今你们就是要这样回报陛下的救命之恩吗？！”


    他的声音，铮铮铁骨！


    他的质问，振聋发聩！


    然而，换来的却是叶顶天小人得志的，轻蔑的笑。


    以及，周围那些所谓的正道大能们冰冷的眼神。


    当时的吴长海他们太弱了。


    和叶顶天联合的那些庞然大物相比，他们的力量无异于螳臂当车！


    飞蛾扑火！


    江妍以为，他早就在那场毫无悬念的对峙中，为了守护最后的忠诚，战死了。


    神魂俱灭，尸骨无存。


    可在那个众叛亲离，天地皆敌的，最冰冷，最黑暗的时刻。


    吴长海和他那群部下，是她感受到的唯一暖流。


    是刺破无尽黑暗的，唯一一缕光！


    这份恩情，这份忠义，江妍哪怕身死道消，重活一世，也从未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