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过后，余眠盯着聊天对话框沉默了许久，悬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难不成真的要用那笔钱吗？


    一想到这里，余眠便觉得有些苦涩，她根本不能心安理得地去花那些钱，她根本就……


    一滴泪滴在了屏幕上，随后被立即擦掉。余眠开始在屏幕上敲击字：


    “爸爸，学费你可以给我交一下吗……”


    她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会又将对话框所有的字全部删除，接着又开始敲键盘。


    她不想让自己搞得那么讨好与卑微。


    “爸爸，今年的学费要交了。”


    “大概要8000。”


    她犹豫了一会，随后下定决心按下发送键。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她感觉整个世界好像静了一秒，巨大的屈辱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像被一桶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屈辱感像海水一般，一点点涌上心头上来，直至让她难以呼吸。


    她讨厌这样的话，从她口中发出的一个字都让她觉得屈辱甚至绝望。


    为什么她这么没用，为什么她得靠讨厌的人。她一方面觉得自己讨厌他，想要远离他，可是一方面自己又无能得很，在现实面前，她不得不妥协…她根本……没办法养活自己。


    一周三次的家教只能维持每个月的生活费，上个学期没有干家教的时候，余眠也尝试过做好几份兼职，但每天下来她都觉得非常累，尤其课多的时候她也没有时间去工作。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聊天框长按点击“不显示聊天”。


    眼不见，心不烦。


    ————


    国庆节假期第二天早上是被楼下的哭声吵醒来的。她家楼下住着一对单亲家庭，只要在家时不时就能听见楼下小孩的哭声。


    原因无他，不喜上学。


    不过余眠也能理解，毕竟除了去学校上课，放学之后还要去补习班，就连国庆假期都不带休息的。


    理解是一回事，不生气是另一回事。


    平生最恨有人打扰她睡觉！特别是放假！


    她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上，一脸烦躁地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伸手拿起了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时间。


    不多不少，八点整。


    好不容易放个长的假期能够睡个懒觉都睡不成，她叹了一口气，穿上拖鞋去了卫生间。


    刷牙洗脸过后，余眠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缓解了一下喉咙的不适。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的天空蓝蓝的，可能是因为昨晚下雨的缘故，空气闻着都格外清新。


    走出家门，余眠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走出小区门口，她又看见楼上的老奶奶正在翻着路边的垃圾桶。


    余眠抿了抿唇，站着停了一会，还是迈开步子从老奶奶身旁走了过去。


    走到一个公园，拿出口袋里的MP3戴上了耳机，一边散步一边听着歌心情十分惬意，不知不觉中一上午过去了。


    回到小区上楼发现自己家的门是打开的，以为是陈曼文回来了。进门一看，客厅里有一个行李箱。余眠顿了一下，又往她的房间走，正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她的位置上，此时正翻看她的书本。


    那个场景何其熟悉，无数次都能看见那张脸。


    那人仿佛注意到后边有人转头望着余眠。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衬得他的身影更加魁梧，整个人正面看过去更加显得严肃，他的眼神像一把凌厉的刀扫在余眠身上，带着一丝凌厉和不耐烦。


    余眠愣了一下，指甲深入指腹指尖有些发白，反应过来小声地喊了一声“爸”。


    “去哪了？”好像没有听见余眠的话，余端舟把手上拿着的课本甩在了桌上。


    余眠面无表情回答道：“图书馆看书去了。”


    余端舟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跟你讲了多少遍，把你的课本上的书看好了就够了！天天整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说到这里又拿起余眠的生物书，怒气冲冲地指着书本上的铅笔涂鸦说道：“你看你上课在干些什么！天天就知道在书上乱涂乱画，你靠这个画你能考上大学？”随后又把一旁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本猛地朝她腿上扔，零零散散地掉落在地上。


    余眠没说话，听着这些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心里在琢磨着他什么时候讲完。


    余端舟见余眠不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瞪着眼睛，额头的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会爆炸。他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你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听到了。”余眠忍着怒气回应了一句。


    “你别以为现在你上了高中就高枕无忧了，现在对我说的话还不放在心上，没有你老子，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余端舟把她的书扔在地上，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余眠默默给他翻了一个白眼，骂一句“神经病”，捡起地上的书本，收拾了一下桌上被翻乱的书本。这时，又听见余端舟在外面喊道：“你妈呢？赶紧打个电话让她滚回来。”


    余眠心里一口气被堵着出不来，喝了一口水，拿出老人机给陈曼文打电话。


    电话那头过了很久才接通，声音很嘈杂：“喂？”


    “他回来了。”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就把电话挂了。


    半小时过去，陈曼文一脸喜悦地从外面提着一袋菜回来，接着看见余端舟就说：“老余你说你不和我说一声怎么就回来了，我都没给你煮几个菜。”


    余端舟正在用他的电脑工作，没有接陈曼文的话，瞟了一眼她就继续看着电脑。


    中午吃饭的时候，看着满桌子的菜，余眠一阵无语。这一顿饭大概是她开学以来吃过最丰盛的一顿饭了。


    “你在挑什么啊？有没有一点家教！”余端舟用吃饭的筷子敲了敲碗，蹙着眉头声音威严不容反对。


    余眠一言不发，收回筷子蒙头吃饭。吃完饭就回到房间，想起刚才的事情就觉得好笑。


    这不亚于就是他自己没有家教？她这样的，家教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