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娱乐室的声音就惊动了正在睡觉的老太太，老太太捂着脑袋，就不该让雁兰舟回来，每次都得闹上好久。


    她挥挥手，让吴妈把这些人都赶走。她找秦九霄来，可不是为了得罪人的。


    吴妈跑下楼，眼见秦九霄气定神闲，举着竹杖，挥得虎虎生风，被打都一声不敢吭，抱头乱窜，别提多狼狈了。


    她也差点惊叫出来，不过好歹见了这么多年风浪，她立刻镇定下来，转头问秦九霄：“姑爷这是怎么了？”


    秦九霄一竹杖抽在她脚下，地毯皱了一大块。


    她瑟缩了一下：“秦总……”


    这下叫对了，秦九霄温和地说：“兰舟挨了打，我不能不管。”


    一地的人诶呀啊呀的，表面看着都好，唯有雁兰舟，捂着胳膊站在一边。


    “这不是没事嘛。”吴妈看着被周月拉在身后的雁兰舟。


    周月拉开他的袖子，几道抓痕，都流出血来了。


    还来不及细看，雁兰舟就把衣服放了下来。


    “有一点事就想着告状，你妈就这样教你的？”


    “我妈怎样……”还轮不到你说…雁兰舟的话还没说完，周月就跳出来：“献岁怎么样，轮不到你个老不死的来说！”


    献岁。


    雁兰舟一下子就注意到这两个字。他一下子攥紧周月的手。


    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孟献岁。雁兰舟生母的名字。在雁家，这个人像是不存在似的，几乎从没有人提起过他。


    若不是他过世时，雁兰舟已经有了记忆，恐怕此刻雁兰舟也会和他的堂兄妹们一样茫然。


    吴妈气的不轻，周月却不打算放过她：“嚼舌根的老不死，别以为我不知道，天天挑唆的就是你！嘴这么贱撕了算了。”


    吴妈根本不敢跟她回嘴。周月连雁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她不过只是一个在雁家帮佣多年的人。


    她也不敢像周月一样，叉着腰在雁家直接骂街。


    周月越骂越起劲，撸起袖子，雁兰舟生怕她动手，拉住了她。开玩笑，这老太太可不是他的那些堂兄妹，周月这么一下，老太太八成要散架。


    说不定又得有人拿来做文章。


    “老太太是有什么吩咐吗？”秦九霄咳了一声。


    吴妈抓紧找着台阶下：“老太太身体不舒服，今天就到这儿了，大家各自散了，她也不送了。”


    跑的真快。一遇事情就躲。


    雁兰舟想。那老太太也只能拿捏他母亲那样善良的人了。


    “既然这样，下次我再带兰舟拜会老太太。”秦九霄说完，带着雁兰舟和周月就往外走。


    “你不知道，你妈在时，受了多少气。”周月依旧愤愤不平，气鼓鼓的，恨不得咬上两口才好。


    雁兰舟觉得她涨得像河豚的样子，居然有些可爱。


    “你和兰舟他妈倒是挺好。”秦九霄冷不丁说了一句。


    “那是，我和他妈关系一向很好。”周月拍了拍手，“看在他妈的面子上，我总要照顾着些。”


    当年的事，秦九霄多少知道点。


    在和雁兰舟结婚前，他就让同学彻彻底底打听了一下雁家的八卦。这位后妈，到底对雁兰舟怎么样。


    毕竟这世上恶毒后妈太多了，谁知道会不会给自己留个坑。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故事。


    “为什么……”雁兰舟小生问。


    他一直以为，周月和他妈关系不怎么样。


    “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周月说着，与有荣焉，转头又开始批评雁兰舟，“你可不能学他，人不能太要脸。”


    雁兰舟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光。想着她每次来雁家的战斗力，忍不住笑起来。


    周月真的很有意思。


    来不及细想，几人已经到了门口。


    周月是打车来的，这会儿她率先进了雁兰舟的车，一溜烟就开走了。


    雁兰舟看着尾气，只能转头对秦九霄笑笑：“秦总方便带我一截？”


    这地方太偏，想打车最少要等二十分钟才能有。他可一分钟不想待在这。


    秦九霄示意他上车。


    他有点不好意思，已经耽误了他一顿饭的时间，谁知道秦九霄一会儿得去哪？


    “秦总随便把我带到哪都行。”


    “那不行。你还欠我钱，跑了怎么办。”


    雁兰舟有些无语：“那你找个链子把我拴起来？”


    秦九霄微微一笑：“好想法。”


    雁兰舟不过开个玩笑。


    他闭上眼，靠在车窗上，脑袋一点一点敲在玻璃上，砰砰作响。


    秦九霄把他脑袋往回一拉，拨到自己这边。


    “不好意思，影响你开车了。”雁兰舟说，“今天麻烦你这么大老远跑一趟。”


    “我是你老公，应该的。”


    因为是老公，所以照顾老婆的面子，就是他的责任。他不是给雁兰舟脸，他只是维护自己的体面。


    离婚协议已经签下，送到民政局的那天，雁兰舟不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大概就不会再维护他了。


    “哦。”雁兰舟说，“下次不这样了。”


    这之前嘛，自然是能狐假虎威一天算一天。


    被发现了又能怎样？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周月说的对，人不能太要脸。


    瞬间，车里又安静下来，雁兰舟打开了车广播，里面是情感类节目，正在调停一桩离婚案件，只是里面的人越来越吵，简直不分就对不起他们两个。


    更尴尬了。他只好关上了收音机。


    电话响了，秦九霄点着键盘上的按键，没反应。雁兰舟听它响了两遍，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电话。


    他手忙脚乱接起来，暗自松了口气，嗯嗯啊啊语焉不详说了好久，挂了电话：“送我回家吧。”


    秦九霄看着他眼下的淤青，踩重了油门。


    这几天又是跑国外又是来回奔波，身体好容易才恢复，这会儿就该好好在家休息。


    两人一路回到雁兰舟的公寓。


    雁兰舟示意他在公寓门口停下秦九霄还来不及嘱咐他两句，就见路边一个男人双手拎着公文包，迎了上来。


    雁兰舟推门，一开一合间，秦九霄听到——


    “安保真严，说是不认识我，硬是不放我上去。”


    两个人交谈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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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兰舟就把他往楼上带。


    秦九霄本想转向去公司的方向盘一拨，车开去了地下车库。


    有什么事，非要你们什么事瞒着我？


    秦九霄进面，迎面雁兰舟泡了杯热茶端着出来。


    那陌生的男人拿这个本子在家里到处看着，时不时写着什么。


    雁兰舟把茶递到他手上，他双手接过，喝了一口，沾了沾唇，夸了声好，又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我都没这待遇。秦九霄咳嗽了声，雁兰舟又转身，从冰箱里给他拿了瓶小冰依云。


    秦九霄喝了一口，半瓶没了。


    “这位是……”


    “我是林青，雁家的银行专职理财顾问。”林青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双手递到秦九霄面前。


    虽然知道秦九霄肯定有认识的经理，他这张名片白递了。可万一呢，多准备条路总不是什么坏事。


    秦九霄接过名片，两根手指捏住，扫了眼：“你到我家干什么？”


    “之前雁少爷说是要买房子，有事耽搁了，今天正好约上了……”在秦九霄的注视下，他声音越来越小，“秦总这是不知情？”


    他摸摸自己脑门上的汗。


    严格来说，他这是挣外快，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也不能随便往外嚷嚷。


    最怕这种夫妻之间没商量好的，要是闹到银行去，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我婚前财产。”雁兰舟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笑。


    “哦哦。”林经理说着，还是在心里感叹，秦总这目光太吓人，他飞快说着，“现在房地产市场下行，即使是高档住宅，往往也有价无市。二手豪宅终归也是二手的，这价格嘛……”


    雁兰舟早做好被压价的准备，他着急出手，自然价格会被压低：“你看多少？”


    林经理私下做着豪宅买卖，从中牵线，为那些新贵谋划一个门票。


    “三千万。”


    这价格，别说最高点，甚至比开盘雁兰舟刚买的时候还低。幸好他没有贷款什么的，不然赔的更多。


    “给我看看合同。”雁兰舟说。


    这一次他要好好看一看，免得里面还有什么坑。


    林经理走到他身边，给他一条一条讲着注意事项。


    “我们再考虑考虑。”秦九霄走到二人说，“现在就是再困难，也没到卖房子的地步。”


    “是的，那是。”林经理收起合同，“二位再考虑考虑，我就先不打扰了。”


    “给我一个解释。”秦九霄看着他。


    “钱不够。”雁兰舟淡淡地说，“没想过久盛的钱能这么快下来。”


    挂在网上，此刻压价的人太多，大多数人看是豪宅，故意出个低价，来奚落他。


    雁兰舟不愿卖的太便宜，这是他家，是他准备和秦九霄长长久久过下去的地方。


    “久盛的钱已经下来了！”


    “约都约了，我也不好放人家鸽子。”雁兰舟说，“再说了，久盛的钱也是借的，迟早要还。”


    房间里一下陷入寂静，门外偶尔呼啸一声，后面跟着一阵喇叭声。


    可都彼此没说话。


    “你可以卖给我。”秦九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