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夏桔没去铁匠铺，而是去公社开会。


    走过后门的，媳妇跳河的，打过架的，夏桔还跟两个老铁匠口头上争过第一，五个铁匠凑到一块儿，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周为民让他们各自打制铁器，打得最好的担任负责人，等茅草棚晾干，铁业社正式开业，大家都集中到铁业社上班，赶制麦收要用的镰刀。


    他的语气特别严厉：“有谁不满意就别干了，直接不允许加入铁业社，也不允许再有跳河、打架的事情发生，你不想干有的是铁匠想干，咱们铁业社不缺人。”


    甚至，周为民还内涵陶建军去县里走后门的事儿，让铁匠们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刀具已经代表着铁匠的最高水平，公社干部也想不出啥能评比的铁器，最后让他们打制牛鼻拴。


    听到要打制牛鼻拴，三个老铁匠明显松了口气，不就是牛鼻拴嘛，还以为要打制啥铁器呢，这牛鼻拴一点难度都没有。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夏桔跟陶建军，很同情他们，这俩人都没打过几天铁，肯定要落下风，那么负责人就在他们三个之间产生。


    年龄跟经验上的优越感又来了。


    有个老铁匠说：“周主任，牛鼻拴太简单，除了夏桔跟陶建军俩人是新手，恐怕区分不出来谁打得更好。”


    夏桔：“……”


    我惹着你们了嘛！


    怎么能把她跟陶建军这个走后门的相提并论！


    她要让有莫名其妙优越感的老铁匠知道很多时候年龄只是徒长。


    周为民很干脆地说：“当然区分得出来，这次绝对公正，影响公正的撤销进铁业社资格，大家各自去忙吧。”


    打制牛鼻拴的时间只有一天。


    牛鼻拴是小铁件，勾在牛鼻上，一头连着牵牛绳，牛才能老实听话。


    尺寸虽小，打制起来却不比镐头之类的大件容易。


    回到铁匠铺，夏桔就查阅系统资料，把弹簧牛鼻拴的每个细节都记在心里，下午她就要试制。


    对她来说，有点难度，但也有挑战性。


    她没有现成弹簧，需要用铁丝自制，但普通铁丝韧性不够，需要进行淬火、回火两个步骤增加韧性，没有经验可用，她只能试验摸索。


    ——


    公社农机站，农业技术员在试用镰刀。


    梁俊生不知道同事为啥围着看一把镰刀，农机站主要跟农业机械相关，像镰刀这些农具不属于他们的工作范围，尤其是梁俊生最近在教开拖拉机，他更对镰刀这种传统农具不感兴趣。


    “镰刀有啥好看的？”梁俊生不屑地问。


    同事把镰刀塞到他手里说：“公社农业干部委托们评估这把镰刀，这镰刀轻便锋利，我们的一致评估结果是这镰刀能把割麦效率提高百分之二十，公社要进行推广。”


    “百分之二十啊，那割麦就快多了，双抢也不会那么紧张。”


    梁俊生手握镰刀挥了几下，抬杠：“镰刀再快能有收割机快？”


    同事反驳他：“咱们公社就没有几台收割机，割麦还是要靠人工。”


    梁俊生继续抬杠：“国家号召我们要大力推广科学技术，尽快实现农业机械化。”


    他毫无兴趣，把镰刀交回到同事手里，这时又听同事说：“打制这把镰刀的铁匠很年轻，还是个姑娘。”


    这话传到梁俊生耳朵里，他立刻停住脚步，问：“哪个铁匠？”


    同事笑他：“你看，一听说是姑娘打的镰刀他立刻来了兴致？”


    十里八村的年轻女铁匠还能有谁？


    他立刻把镰刀再拿过来，握在手里仔细观察，又走到路边去砍冬青丛，嗖、嗖、嗖，看着轻松落地的枝条，梁俊生凝神思考，这是夏桔打的镰刀？


    夏桔有这么高的打铁水平？


    有种不妙的感觉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


    次日，五个铁匠把牛鼻拴都交到公社，老铁匠们志得意满，想要在打铁技能上碾压俩年轻的。


    每个人都自豪地把牛鼻拴摆放到桌上，知道夏桔把小铁器放到桌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瞪大了眼睛看着。


    毫无疑问，这个新奇的物件脱颖而出。


    这是所有人从来没见过的铁制物件，呈椭圆形，中间是两个小圆球，有空隙，铁杆上带弹簧。


    “这个怎么用？”来评比的技术员问。


    夏桔轻轻掰了一下，其中一个半椭圆打开，她边做示范边说：“这样就可以挂在牛鼻子上，不用给牛鼻穿孔。”


    另外四个牛鼻拴有各种款式，但都要在牛鼻子中间穿孔，才能把牛鼻拴挂上，有时候牛会痛得哞哞叫。


    夏桔的牛鼻拴设计精巧，更别说还打制得非常精致。


    面对这个新奇物件，三个老铁匠的优越感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嗅到了失败的气息。


    直觉告诉所有人这个牛鼻拴一定非常好用，技术员提议：“那咱们去牲畜棚试试？”


    还有不少社员来围观，他们想看新鲜，看热闹，一大群人呼啦啦地往公社的牲畜棚走去。


    众社员不知道安装牛鼻拴能如此简单，只见夏桔左手扳着牛头，右手安装牛鼻拴，轻松合上卡扣，安装完毕。


    不需要助手，不需要把牛费劲地捆绑起来。


    “安好了，这头的圆环上再绑上绳子就可以。”夏桔回头朝着众人说。


    以往老黄牛都会发出痛苦的哀鸣，可现在没有长铁钉刺穿鼻孔这个步骤，老黄牛无痛，配合得很。


    众人都看呆了！


    居然有这么好用的牛鼻拴。


    这个牛鼻拴还是个年轻姑娘打制出来的，年轻的脑子就是好用。


    技术员赞叹说：“安装简单牢固，这是我见过的设计最巧妙精致的牛鼻拴。”


    “夏桔，这个牛鼻拴是你自己设计的？”周为民代替大家发问。


    夏桔极力掩饰着内心的雀跃，点头：“我设计跟打制的，完全是我自己做的。”


    她想只要肯动脑，肯琢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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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打制出各种趁手的铁器。


    惊叹、夸奖、赞美，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就是干了几十年的老铁匠也不会有这种巧思吧。


    再不情愿，老铁匠们也得承认这个年轻姑娘比他们强，才干了不长时间就掌握了高水平的打铁技能，让他们这些老铁匠自愧不如。


    夏桔打制的牛鼻拴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而是有绝对的碾压性优势。


    别说技术员，就是来个老农，都会认为夏桔打制得最好。


    没有任何悬念，公社经过审批，很快就确定夏桔是向阳铁业社的负责人。


    就算她年纪小，可她水平高，公社干部还是信守承诺想让她试试。


    要不是有走后门跟跳河打架事件，公社会从三个老铁匠中选个负责人，谁叫他们瞎折腾呢，负责人人选还是落到了夏桔兜里。


    “夏桔，你年龄太小经验不足，一般来说，县里不会让你这么年轻的人当负责人，这次算是破例录用，好好干，别辜负县领导的期待。”周为民说。


    夏桔悬着的心脏落回原位，心中雀跃但并未表现得太明显，连忙表示：“我一定做好铁业社的生产运营。”


    另外四名铁匠就算不服，也得忍着，谁叫他们技不如人！


    走在乡村路上，夏桔神清气爽，


    她这个负责人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拿工资，养活自己，她怕铁业社被别的铁匠搞砸了，只能又争又抢。


    当负责人的目的，就是养活自己。


    接下来，就等着铁业社正式开业，赶制镰刀，生产主打产品。


    ——


    夏陈氏最近非常割裂，一方面要扮演宠爱孙女的慈祥老太太，一方面积极奔走，要制造夏桔当不了铁业社负责人的舆论。


    夏桔本来就不服管教，当上负责人肯定更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到处跟人说：“夏桔才多大啊，肯定管理不了铁业社，老铁匠哪个不比她有经验，可别让她干。”


    就在她认为夏桔绝对当不上负责人时，突然传来噩耗，夏桔当上了铁业社负责人。


    怎么可能！


    这不亚于天降霹雳。


    夏桔才干多长时间铁匠，咋就能当上负责人，她能比老铁匠强？


    自从夏桔不受控制以后，夏桔取得的每一点进步对她来说都是打击，让她如坐针毡。


    她希望夏桔干段时间就被撸下来，或者铁业社在夏桔手里被搞黄了，可她不敢说。


    这位只会压榨家里女性的老太太暗下决心，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


    这天，某人趁着工作中的外出机会，又跑来铁匠铺。


    他被打铁声吸引，锤子敲击铁皮的声音叮叮咚咚，毫不单调，那是种有韵律的节奏明快的如奏乐一般的声音。


    他把自行车锁好，走近，站在门口，循声望去。


    夏桔弯着腰，右手握锤，左手用铁钳夹着烧得通红的铁料，正埋头敲打，光线被挡住，夏桔连头都没抬，冷淡地说：“你挡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