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启宇笑眯眯的，话中丝毫没有松口之意：“论先来后到人确实是该你们带走不错，你们手续不全别人不认，这我们就没法子了。两位不如先回去补齐手续？”


    另外两人说错了话，明白自己今天是带不走人了，只好拱手道：“刚刚是我们气性上头，得罪了卫大人，还望您不要见怪。我们很快便能补办好手续，希望到时候卫大人能尽快放人。”


    “自然。”卫启宇点了点头，朝他们挥手：“两位放心，人在我们都察院必然不会失踪。都察院欢迎两位大人做客。”


    送走刑部的人，屋内的气氛顿时松快了不少。


    卫启宇笑着看了看宋昭清，说道：“走吧韫玉，回娘家坐坐。”


    虽然知道都察院的人不会有什么恶意，但任诚和林晖还有些担心，林晖暗中拉了拉宋昭清问道：“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宋昭清刚准备说没事，想了想还是悄声说道：“你帮我知会大人一声，让他想办法见我一下。”


    “好。”林晖果断答应下来。


    楚子恒和卫启宇仿佛都没有看到他们说话，等宋昭清自己往外走时，楚子恒才说：“走吧。”


    去都察院的路上，楚子恒骑马走在前头，卫启宇与宋昭清同乘一辆马车。只是在路上卫启宇一句话也没同宋昭清说，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宋昭清掀起车帘的一角向外看，他们这辆马车从小门驶入，直抵都察院内。楚子恒领着她进了间空房间，宋昭清笑着看他给自己倒茶：“你们对‘嫌犯’待遇这么好？”


    “您可不是普通的嫌犯。”楚子恒朝外努努嘴，未与她多说。没过多久，齐承平便从外面进来了。


    楚子恒朝他点点头，退出时贴心地为他们将门紧紧带上。


    齐承平抬手让宋昭清坐下，随手将一条纸条放在桌上推给宋昭清，上面赫然写着：急事相商，明日务必见面。


    “是有什么急事？你这消息要是来的再晚些，你人现在已经在刑部坐着了。”


    宋昭清在心中肯定了番做事可靠的影九，果然在齐家开门的第一时间将东西交了出去。面对齐承平的询问，她不慌不忙地掏出口袋里的两本账册，双手递给齐承平：“您看完这个就知道了。”


    齐承平挑了挑眉，接过账册翻开起来，越看脸上的笑意越盛。片刻后，他将账册合上，问道：“这就是你从谢知远那边拿到的东西？”


    宋昭清点点头，问他：“这份礼物您可还满意？值不值当做扰了您清梦的赔礼？”


    “你这小子。值当，值当得很。”齐承平笑骂了句，指着账册问她：“你就这么把这个交给我了？谢知远能依？”


    “他有什么不依的，这东西只有在您手上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宋昭清将账册往齐承平处又推了推，话锋一转：“只是还需您帮一个小忙。”


    “什么？要我把你从刑部捞出来？这恐怕不是小忙。”


    “当然不是。”宋昭清坐近了些，笑眯眯地说：“我的事不是稳稳当当按您的计划在走吗？我说的是谢知远。知远的案子落在都察院，一天时间便闹得满朝皆知实在太不寻常。如今他本人深陷囹圄、左右为难，还请齐叔叔指点迷津。”


    齐承平敲敲账本，思考片刻后说道：“现如今他人呢？”


    “按时间，他应该已经到户部了。”宋昭清观察着齐承平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是我让他今日正常去上值的，毕竟旷工一天是一重罪，携账册失踪就是另一重罪了。”


    “做的不错。”齐承平满意地看了眼宋昭清，对她说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等会儿我派人将谢知远喊过来问询一番，到时候让他再将这两本账本带回去就是。”


    宋昭清挑眉：“您的意思是——”


    “这账本要想用得出其不意，就得让所有人都以为它已经消失在这世界上了。”齐承平冷笑道。


    “行了，你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带着这东西走了。”齐承平将账册揣进怀里，对宋昭清说：“你先在这呆着等刑部的人来，我让楚子恒陪你。”


    齐承平应当是要找人将这两本账册誊抄下来，既然他没提刑部的事，那估计不会有什么事。这样想着，宋昭清便点点头，起身送齐承平离开。


    今日还是宋昭清离开都察院后第一次见楚子恒，两人虽沾了点亲带了点故，但终归不是一房的，算不上多熟。


    公务上的事不方便聊，家里的事又不知聊什么。此时共处一室单独见面，竟比不熟的同僚间还要更尴尬些，两人顿了半晌皆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多时，楚子恒开口打破了沉寂：“一段时间不见，我怎么瞧着你像瘦了不少？”


    “可能是前段时间外出办了几个案子，有些水土不服，过段时间就养回来了。”宋昭清冷不丁被问话，不知答什么，一句之后气氛又冷了下来。


    楚子恒端起有些冷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生硬地转了话题：“咳咳，芷嫣还老说要回家看看你们，只是一直不得空。”


    “是呀，最近京里事多。”宋昭清感慨道：“这事一出，估计见面的事又得再拖拖了。”


    说到局势，楚子恒也沉默了下来。不仅是他们这边，随着气候逐渐变得炎热，宫里那位身体又不大行了，朝中各处都胶黏黏的，浮躁得很。


    两人默契地跳过这话题不再提，僵硬的气氛倒是因此缓和了不少。两人简单拉了几句家常，正说到什么时候有空他要和宋芷嫣一起回娘家吃顿饭时，刑部的人到了。


    还是方才那两位员外郎，身后跟着两名门神一样的狱卒。


    看过他们的文书后，楚子恒后退一步让出宋昭清侧前方的位置，拱手道：“既然两位大人手续俱全，那便由你们带宋大人走了。”


    刑部两人上前一步，伸手道：“宋大人，请吧。”


    “有劳二位了。”宋昭清对楚子恒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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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他们二人作了一揖便跟着刑部的人走了。


    毕竟是朝廷官员，刑部的人对宋昭清还算礼待，给她单独安排了一辆马车。虽算不上多豪华，到底是给她保留了一丝体面。


    一路上都很安静，他们不说话宋昭清便沉默地看着马车往前行驶，一直到刑部衙房坐下，宋昭清都没说一句话。


    她悄悄打量着四周，心中一边推测着他们叫自己来的目的，一边琢磨着他们对自己的态度。


    正值盛夏，此间衙房却一点也不热，可见其幽深。宋昭清本以为自己怎么说会被安排一个单人间，没想到这一路上她被引着见了不下五个刚受刑完的囚犯。


    宋昭清猜测这可能是他们给自己的下马威。


    看来今天这关不好过啊，宋昭清感慨道。


    她被带到一个矮凳前坐下，那人说了句之后会有大人来审她便离开了，也不管宋昭清有没有话要问。


    虽说他们好心留了个矮凳给宋昭清，让她不至于坐在地上，可这矮凳却是坐比不坐更难受。矮凳是石头所制，上面有一层小小的凸起，狭小的椅面仅能容下一个五岁孩童，加上离地不到三公分的距离，让一个成年人坐在这样的矮凳上实属折磨。


    还没见到面，宋昭清就对面前这人下了结论：心思阴狠、来者不善。


    能想出这样折磨人的法子的，能是什么好人。


    被足足晾了半个时辰后，这间阴暗潮湿的衙房终于有了第二个人。


    宋昭清早已抛弃那个坐着根本不舒服的石凳，起身研究起挂在墙上的刑具。她在都察院与大理寺时都未曾去过牢中，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刑具。


    “宋大人看得这么仔细，可是有喜欢的？你要是喜欢，到时候便送与你带回大理寺如何？”


    宋昭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后这人脚步太轻，被环境中此起彼伏的远远传来的呻吟声掩盖，她一时竟未能发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


    宋昭清本以为审自己的不是凶神恶煞便是狡诈奸猾之人，乍见到面前之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此人身穿一身青色披风、靛蓝锦袍，一头青丝高高束起，眉目间笑意盈盈，若不是身处此地恐怕她还以为是哪家未入仕的贵公子。


    宋昭清心中暗暗腹诽，若不是他已然出声，瞧他这肤如凝脂的样子，简直比自己还要更像个女子。


    见到他的时候，宋昭清脑中想了许多一瞬间没能接上他的话，此人却丝毫不在意，仿佛见多了旁人初次见他时惊艳呆愣的样子。


    他解开青色披风交到身边下人的手上，往桌后的太师椅上一坐，撑着手看向宋昭清：“宋大人，请坐吧。我前头有些公务来迟了，特地吩咐下头的人为你备了椅子，防止你等得累了站不住，可不要浪费我一番好心呀。”


    此话一出，宋昭清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小瞧他了，面上一副亲切和善的模样，说出口做出来的事却好像淬了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