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曼多坐在副驾驶，颐指气使的指挥克里斯蒂亚诺把车停进车位里。


    哈罗德百货装修得不像一家商场，更像是某种精致的主题展，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的阐述“我很贵”这一事实，就连空气中浮动着的、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都透露出金钱的气息。阿尔曼多平静的带着克里斯蒂亚诺走进一家店铺，克里斯蒂亚诺眼神发光，跃跃欲试：“你要买衣服吗？我帮你选啊！”


    “不了，阿维罗先生。”阿尔曼多拿起一件上衣在他身上比了比又放了回去，“以你的品味，我穿出门去先生会以为我失心疯了。”


    “嘿！我的品味怎么了？！”克里斯蒂亚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坚持为自己的审美背书：“我的审美好极了，你这个不懂欣赏的傻瓜。”


    “……Really？”阿尔曼多无语的看着他，“哥们儿，小脚裤这个东西是救过你的命吗？我上次看你的衣柜里面有一排各式各样的小脚裤，真得很不好看。”


    “哈？！”克里斯蒂亚诺压根想不到居然有人会讨厌小脚裤，小脚裤忠实爱好者·花花绿绿颜色上衣忠实爱好者·克里斯蒂亚诺先生决心为自己的小脚裤发声：“你这个没有品味的意大利佬！小脚裤那真的很舒服！而且小脚裤很！好！看！”


    阿尔曼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葡萄牙小土妞争辩了，他在衣架上寻找了一遍拿出一条阔腿牛仔裤和小脚裤，他把小脚裤比在克里斯蒂亚诺的身上，“你看你这个腿，这个裤子一穿，直接视觉效果短了三分之一。”


    克里斯蒂亚诺看了一眼镜子，正准备反驳，就看到阿尔曼多手里的另一款裤子，是正常的牛仔裤，他把牛仔裤比在克里斯蒂亚诺身上，说：“这样是不是会好一点，你看？”


    “可是我喜欢小脚裤啊。”


    克里斯蒂亚诺疑惑的看着阿尔曼多的眼睛，阿尔曼多怔在原地。他愣愣的看着葡萄牙人清澈的眼睛，克里斯蒂亚诺橄榄绿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他扭曲的影子。


    “我喜欢小脚裤。”


    克里斯蒂亚诺再一次重复。


    阿尔曼多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人类看见了外星人。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凌乱的画面，回忆中男人微笑着射出无形的子弹，击穿了玛利亚的心脏后穿过岁月，正中阿尔曼多的眉心。


    “你穿这个不够体面，宝贝。”


    “你是不是胖了，亲爱的？请别介意，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问问。”


    “玛利亚，那是一个非常庄重的场合，我想你可以把这条裙子换成我上次去巴黎给你带回来的那条，好吗？”


    小小的阿尔曼多站在窗户外面，不明白为什么爸爸明明笑着对妈妈说话，妈妈为什么突然就开始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不理解，但是他不想妈妈伤心，于是小小的男孩站在爸爸面前，背着手像一个大人谈判时那样严肃的对他的父亲说：“爸爸，妈妈不喜欢这个样子。”


    “她想穿那条绿色的裙子，请让她穿那条绿色的裙子，好不好？”


    达维德并没有生气，他甚至有些骄傲的笑着抱起了阿尔曼多，坐回到那张柔软的单人沙发中。黑发的意大利男人望着儿子那双金色的眸子，柔声细语：“提格里，爸爸尊重妈妈的选择，但是。”


    他顿了顿，再次开口却是另一件事：“你还记得爸爸上周带你去看的歌剧吗？”


    “记得，是洋娃娃和小熊。”阿尔曼多点点头。


    “乖孩子，你还记得，去看歌剧的时候你穿了什么吗？”


    阿尔曼多想了想回答道：“是……是和爸爸一样的衣服。”他伸出短短的手指戳了戳达维德的衬衫领口，随即皱起了脸：“我不喜欢领结，我的脖子和下巴好痛。”


    “那爸爸平时有没有要求你戴领结？”达维德谆谆善诱。


    阿尔曼多摇了摇头。


    图穷匕见，达维德的声音越发轻柔和缓：“提格里，爸爸同样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有些场合，人们必须穿符合自己身份的衣服，不是吗？大家默认了一套规则，就像如果你不穿整洁的小西装，那你就是不尊重那场歌剧的演员，你想想那天其他的小朋友是不是也穿着西装，打着领结？”


    阿尔曼多眨巴眨巴眼睛，小小的脑袋很明显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他有些纠结的说:“可是……可是……”


    “提格里。”达维德轻柔地打断了阿尔曼多的话，他怜爱的用大拇指碰了碰阿尔曼多的脸颊，“人要遵守规则，爸爸要，妈妈也要，你也要，人如果失去规则的控制，就会变成野兽。”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遵守规则，所以我们需要去帮助他们，遵守规则。”他轻轻笑了起来，黑色的眸子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漩涡：“妈妈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但是她也要遵守规矩是不是？当妈妈和爸爸需要去一些有着装要求的时候，她不遵守规则，穿不合适的衣服，就会被别人惩罚。”


    “所以爸爸是在帮助妈妈啊。”他的笑容越来越大：“提格里，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遵守规则，当他在乎的人不能遵守规则的时候，你就要干预他们。”


    “就像园丁伯伯会修剪不合时宜的树杈，你也要帮助你在意的人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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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自己的问题。”


    阿尔曼多呆呆地看着他。


    “你要去帮助你在意的人改掉不好的部分。”


    可什么是不好的部分呢。


    阿尔曼多呆呆的看着克里斯蒂亚诺，他再一次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些看似美好而幸福的瞬间真得正确吗？他妈妈真得是因为“艺术家通病的抑郁症”才想不开的吗？


    “……阿尔？阿尔?”


    克里斯蒂亚诺奇怪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那么难看。难道他穿小脚裤真得那么难看吗？那也不至于把阿尔曼多丑到脸色古怪吧？


    “……克里斯蒂亚诺。”


    阿尔曼多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他的神智回到了这具躯壳内，就像失明已久的人突然重见光明。他专注地看了一会克里斯蒂亚诺的脸，突然温柔地笑了。


    “对不起啊。”


    他揉了揉小卷毛的脑袋，“我不该因为我的意愿去改变你的审美，对不起啊。”


    “不……你没必要因为这个道歉。”克里斯蒂亚诺犹豫的说，他担忧的望着阿尔曼多，“我知道你只是想给我一点意见，这没关系，我有时候也会嫌弃你同一个颜色同一个款式的短袖买十件这件事。”


    阿尔曼多愣了一下：“因为这样很方便——”


    “对，但是我真得分不出来。”克里斯蒂亚诺吐槽道：“我刚跟你住一块的那个月，你几乎每天都在穿那件白色高领羊毛衫，每天！我以为你一件衣服不洗穿了两个礼拜！”


    阿尔曼多瞳孔地震：“我只是买了五件那个羊毛衫！”


    “这就是了，老兄。”克里斯蒂亚诺摊开手，平和的说：“你有你的习惯，我也有我的喜好，我们当然可以给对方一点建议，这并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阿尔曼多的心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他长久地凝望着克里斯蒂亚诺鲜活年轻的脸。


    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想法。他悲哀地想。我想控制你的生活，控制你的穿衣打扮，更可怕的是我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我的想法，我以为我只是“为了你好”。


    但庆幸的是，你让我变得清醒，你让我意识到我的所作所为是不对的，这很好。


    “而且你确实给了我一点灵感！”克里斯蒂亚诺兴致勃勃的说，他把自己的脸侧凑近阿尔曼多，指着自己的耳朵炫耀道：“钻石真得很漂亮，我特意打了耳洞为了带耳钉，我要买一对钻石的，一定很帅气！”


    阿尔曼多无声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克里斯蒂亚诺的脸，许诺道：“待会我们就去，我给你买一对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