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铁柱,对不起

作品:《傻人有傻福,媳妇送上门

    胡富贵眼珠子一瞪。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破口大骂:


    “铁柱!你他娘的真傻透腔了?我们帮你出头,你护着这野汉子?”


    二狗子挥着拳头,唾沫星子乱飞:


    “就是,快滚开!今天非得让这孙子长长记性!”


    我胸口堵着一团火,眼睛赤红。


    张开胳膊,死死挡在陈志强前面,嘶哑喊道:


    “不准打!打坏了人,要吃官司的!”


    胡勇冷笑一声,满脸鄙夷:


    “跟个傻子讲王法?滚蛋!”


    话音未落,他手里的木棍,就带着风声砸下来。


    我下意识抬手硬扛,小臂一阵剧痛,骨头像要裂开。


    但我没缩手,反而趁机抓住棍子,跟胡勇扭打成一团。


    二狗子几个见状,一窝蜂涌上来。


    拳头脚尖雨点般落在我身上。


    “这傻子没救了!揍他!”


    “往死里打!叫他分不清里外!”


    我寡不敌众。


    很快被撂倒在地,只能蜷起身子护住头脸。


    陈志强在我背后缩成一团,吓得直哆嗦。


    林燕带着哭腔的尖叫。


    娘带着哭音的咒骂。


    四周村民的惊呼议论……


    各种声音,混着身上的疼痛,搅得我脑袋嗡嗡作响。


    混乱中,不知谁一脚狠狠踹在我腰眼上。


    疼得我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可奇怪的是。


    我心里竟涌起一股,近乎扭曲的痛快。


    我清楚,论打架,我打不过他们这么多人。


    论现实,我大概也留不住林燕。


    但我至少能用这种最笨、最傻、甚至是最狼狈的方式。


    护住这个上门来,抢我老婆孩子的人。


    我心底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期盼。


    盼着林燕,能从我这般近乎自残的举动里,看出点什么。


    看出我这股不要命的傻劲。


    或者,是那份她当初或许曾为之动容。


    笨拙却纯粹的真心。


    我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图什么。


    那一刻,全是本能。


    最后,还是几个闻讯赶来的长辈。


    连拉带劝,才把胡富贵他们扯开。


    胡富贵临走前,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横飞:


    “张铁柱,你就是滩糊不上墙的烂泥!活该当王八!我们走!”


    他们骂咧咧散了,留下满地狼藉。


    陈志强瘫在地上哼唧。


    我鼻青脸肿爬不起来。


    林燕挣脱娘的手冲过来,先蹲下看了看陈志强,才挪到我身边。


    她看着我脸上的伤,眼泪掉得更凶了。


    手指颤巍巍不敢碰:


    “铁柱……你……你何苦啊……”


    我扯动嘴角想笑,却疼得倒抽冷气:


    “他……他是娃亲爹……打坏了……你心里更难受……”


    林燕望着我,眼神里翻腾着心疼、愧疚。


    她没再说话,和娘一左一右架起我,踉跄着回了屋。


    晚上。


    林燕端来热水。


    用毛巾蘸湿了,一点一点帮我擦洗伤口。


    煤油灯的光晕,染在她侧脸上。


    柔和得让人鼻子发酸。


    我怔怔看着。


    心想,这大概是最后一回了吧。


    “疼得厉害不?”


    她声音轻轻的。


    我摇摇头,咧嘴笑:


    “不疼。”


    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砸在我手背上,烫得我心里一抽。


    “铁柱,对不住……真对不住……”


    我抬手想替她擦泪。


    举到半空又无力地垂下。


    “没啥对不住的。”


    我扭头看向跳动的灯花,语气故作轻松。


    “你想走,就走吧。”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避开她的视线。


    像唠家常似的,慢悠悠说起将来的打算:


    “后院那母猪,开春估摸要下崽,得先把圈拾掇利索。东头那亩地,我想着还是种苞米,咱家种子好像不够了,得去乡里扯点新的……等天暖了,河滩野菜冒头,我带你和娃去挖,娃肯定稀罕……”


    我絮絮叨叨。


    说着开春的农事。


    说着往后的日子。


    仿佛明天她还在。


    林燕起初只是小声啜泣。


    后来再也忍不住,扑进我怀里。


    紧紧抱住我,哭得浑身打颤:


    “铁柱……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是我对不住你,这辈子都欠你的……”


    我搂着她单薄的肩膀。


    任她的眼泪,浸透我的粗布麻衣。


    仰起头,盯着黝黑的房梁。


    把眼眶里的酸涩,硬憋了回去。


    我知道她说欠我的。


    我更知道,她这声“欠”,其实就是告别。


    第二天。


    窗纸刚透出点青灰色,我就睁了眼。


    炕那头,却空得硌人心慌。


    伸手一摸,只剩下冰凉的粗布床单。


    孩子的小摇车,静静摆在墙角。


    里面空荡荡的。


    连平时那股奶香味儿,都淡得快闻不见了。


    我坐起身,竖着耳朵听。


    院子里静得吓人,连鸡叫都没有。


    只有风穿过破窗棂子的呜咽声。


    套上旧褂子,脚踩在地上。


    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没个着落。


    推开屋门,灶房门口蹲着个黑影。


    是娘。


    她佝偻着背,坐在那个矮脚小板凳上。


    像一截被霜打蔫的老树桩。


    直勾勾地盯着空荡荡的院子。


    连我出来都没察觉。


    我喉咙发紧,问:


    “娘,燕子呢?”


    娘身子颤了一下,没回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走了……天还黢黑黢黑的,就抱着娃,跟着那个姓陈的……走了。”


    她顿了顿,吸了下鼻子。


    “唉,连……连句囫囵话,都没留下……”


    我像根木头桩子似的钉在原地,眼睛望向村口。


    晨雾灰扑扑地罩着远处的路,远处的山。


    什么都看不真切。


    心里头那点,说不清是盼头还是侥幸。


    啪嗒一下,彻底灭了。


    我以为,我会像村里那些没了婆娘的汉子一样。


    发疯似的追出去。


    或者蹲在地上,嚎得死去活来。


    可我没有。


    胸口那里像是被掏空了。


    风呼呼地往里灌,凉飕飕的。


    却感觉不到疼。


    只是空得让人发慌。


    我就那么愣愣地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才回过神,哑着嗓子说:


    “娘,下碗面条吧,我饿了。”


    娘心疼地看了我一眼。


    眼里透着无奈。


    还有和我一样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