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青羽


    清灵雾像是活物，随着两人的脚步在林间流动，潮湿的水汽粘在李天成的衣襟上，混着他手腕未干的血渍，冻得皮肤发紧。


    可他丝毫没觉出冷！


    丹田处的锁灵链还在“滋滋”作响，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经脉。


    可那股从血脉深处钻出来的灼热气息，正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将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他握着短刀的右手微微发烫，刀身上苏凝留下的清灵气息，像是一缕细弱的丝线。


    一头缠着刀刃，一头连着他的血脉，与金龙气息缠绕着，在雾里泛出极淡的金青色光晕。


    阿羽走在前面，手里攥着半截断弓，时不时回头看他。


    少年的脸颊被雾气浸得发白，却把脊背挺得笔直，那双原本带着稚气的眼睛，此刻只剩警惕。


    他从小在青羽峰脚下的林子里长大，熟悉这里每一寸草木的气息。


    可此刻鼻尖萦绕的，除了清灵雾特有的草木香，还有越来越近的、玄阴教弟子身上那股腐臭的血腥味。


    “前面有片矮灌木丛，我们先躲片刻。”


    阿羽的声音压得很低，伸手拽了拽李天成的袖子。


    “玄阴教的人擅长追踪，清灵雾只能挡一时，他们带了‘寻踪粉’，能顺着血迹找过来。”


    李天成点点头，跟着阿羽钻进灌木丛。灌木的枝条刮过他的手臂，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他却浑然不觉，只低头摸了摸怀里的信纸。


    蜡封上的“羽”字被体温焐得温热，指尖碰到那层薄蜡时，他忽然想起苏凝塞给他信时的模样。


    那时裂缝里的阴风正往出灌，她的头发被吹得贴在脸颊上，却笑着把信和短刀一起递过来。


    “到了青羽峰，把信交给羽师兄，他会护着你”。


    那时他还想问她，为什么不一起走，为什么要自己留在裂缝里引开追兵。


    可话没说出口，她就转身冲进了裂缝，最后回头看他的那一眼，此刻清晰得像是就发生在刚才。


    没有半分惧意，只有沉甸甸的“你要活下去”。


    “嘶——”


    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天成低头，看见手腕处的皮肤已经肿了起来，刚才被瘦高个踩断的骨头还在疼，稍微动一下，就有钻心的痛感顺着手臂往心口窜。


    他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左手按住手腕，掌心的灼热气息下意识地往伤处涌去，竟奇异地压下了几分疼痛。


    阿羽注意到他的动作，凑过来小声问。


    “手腕很疼吗？我身上还有半瓶青羽峰的疗伤膏，能止点痛。”说着就要解腰间的小囊，却被李天成按住了手。


    “别用。”


    李天成的声音沙哑。


    “疗伤膏有青羽峰的灵气，玄阴教的人能闻出来。留着，万一后面遇到更危险的情况。”


    阿羽愣了愣，只好把小囊又系紧了些。他看着李天成苍白却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苏凝姐姐临走前的嘱托。


    “阿羽，你跟着天成，别让他出事。他身上的血脉不一般，玄阴教不会善罢甘休，你一定要把他护到青羽峰。”


    那时他还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少年，为什么值得苏凝姐姐拼了命去护，可刚才在林中空地，看到李天成眼中布满血丝、浑身游走金色纹路的模样，他忽然懂了。


    那不是普通的血脉觉醒，是能与玄阴教抗衡的力量，是苏凝姐姐赌上性命也要护住的希望。


    就在这时，远处的哨声突然变了调。之前的哨声尖锐却零散，像是在召集人手。


    可此刻的哨声，却带着一种急促的节奏，一声接着一声，在雾里撞出回声。


    阿羽的脸色瞬间变了，他趴在灌木丛里，侧耳听了片刻，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


    “是‘合围哨’！他们找到这里了，还分了队，要把这片林子围起来！”


    李天成的心猛地一沉。他扶着灌木的枝条，缓缓直起身，往哨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雾气太浓，只能看见远处隐约晃动的黑影，那些黑影手里拿着火把，火光在雾里晕开淡淡的橙红色，像是一群逼近的野兽。


    他能感觉到，丹田处的锁灵链反噬得更厉害了，灼热的血脉气息与冰冷的禁制相互撕扯，疼得他额角渗出冷汗。


    可他不敢停下，一旦被玄阴教的人围住，他和阿羽都走不了，更别说去青羽峰，去救苏凝。


    “往灵障的方向跑，”


    李天成攥紧了短刀，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你说过，灵障在树林最深处，只要到了那里，他们就追不过来了。”


    阿羽点点头，刚要起身，却突然捂住了鼻子，皱着眉说。


    “不对，有别的味道——不是玄阴教的血腥味，是……是‘蚀灵烟’！他们带了蚀灵烟！”


    李天成心里咯噔一下。他曾听苏凝说过，玄阴教有一种阴毒的烟，叫蚀灵烟，专门克制修士的灵气和血脉力量。


    哪怕是觉醒的血脉，被烟呛到，气息也会变得紊乱。


    他刚要开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甜腥味顺着雾气飘过来，那味道像是腐烂的花草混着硫磺，闻一口就让人头晕目眩。


    “屏住呼吸！”


    阿羽急忙从怀里掏出两个用艾草和薄荷缝的小囊，递了一个给李天成，


    “这是苏凝姐姐给我的，能挡一阵蚀灵烟，快戴上！”


    李天成接过小囊，塞进衣领里。艾草的清香稍微压下了甜腥味带来的眩晕，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金龙气息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原本平稳流动的灼热感，突然变得躁动起来，丹田处的刺痛也骤然加剧。他咬着牙，扶着阿羽的肩膀站起来。


    “走，不能等他们把烟吹过来。”


    两人刚走出灌木丛，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哑的呼喊。


    “在那边！雾里有光晕！是那个小子的血脉气息！”


    李天成回头，看见三个玄阴教弟子举着长刀追了过来，他们的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双泛着贪婪的眼睛。


    手里的火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雾蒙蒙的地面上，像是张牙舞爪的鬼。


    “你先走！”


    李天成猛地把阿羽往前推了一把，自己握着短刀，转身迎了上去。


    他知道阿羽没了箭，手里只有断弓，根本挡不住玄阴教弟子的攻击，只能自己来拖时间。


    阿羽被推得一个踉跄，回头看见李天成独自面对三个追兵，急得眼眶发红。


    “我不走！我跟你一起——”


    “走！”


    李天成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灵障的方向只有你认识，你先去等着，我马上就来！”


    他说话的功夫，第一个玄阴教弟子已经扑到了跟前，长刀带着风声劈了下来。李天成侧身一躲。


    手腕的剧痛让他动作慢了半分，刀风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去，割破了衣襟，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灼热的血顺着伤口流下来，滴在地上，与雾气混在一起。


    可那血刚一落地，就被他体内散出的金龙气息烘得发烫，竟在地面上留下了几个金色的小印子。


    那玄阴教弟子看到金色的印记，眼睛瞬间亮了。


    “果然是金龙血脉！抓活的，玄使说了，活的能换更多血魔珠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