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夫饼店内的装潢相当的古典，浓厚的甜味下是一股木制建筑独有的若隐若现的清香。


    屋里竟然还有一位客人，一名身穿燕尾服的老者此刻正用刀叉优雅地切割着华夫饼，几人推门而入时，也不过施施然地抬头瞧上一眼。


    梅琳达对着坐在柜台后的店员微微颔首，店员埋下头，在柜台某处一按，一旁摆满了旧书的架子无声划开，露出一段向下的石阶。


    “哇哦。”乔治目光扫过幽深的通道，眸光闪动，看不出在想什么。


    理查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乔治跟在梅琳达后面，他负责断后。


    石阶陡峭，墙上竟然还挂着早已过时的瓦斯灯，火苗在玻璃灯罩里不安地跳动着，将众人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


    乔治的手拂过墙壁上滑腻的青苔，凉意从之间蔓延到后背，他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布港人就是地道啊，他腹诽道。


    “这地方历史还挺悠久的哈。”乔治握住袖中的折刀。


    “几乎跟布鲁德海文一般老了。”梅琳达的声音从前方想起，带来空洞的回音，“最初是为了在禁酒令时期贩卖私酒，后来用途就多了。”


    乔治心里不免犯嘀咕，但出于礼貌，他什么也没说。


    阶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橡木门，梅琳达推开了门。


    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一座地下宫殿的缩影，空间远比想象中广阔，高耸的穹顶，林立的罗马柱上雕刻着挥动着翅膀的蝙蝠，空气里弥漫着死气和一丝铁锈般的味道，烛火在银质烛台上摇曳，光影交错间，一个身影端坐在最深处的王座上。


    那是一位极美的女人，冷艳如雕塑，肤色苍白，让人怀疑她是否为标本，一双赤红的眼睛就那么遥遥望着缓步走入大厅的几人。


    “你好啊，”她生涩地眨了眨眼睛，“调查员。”


    梅琳达向她微微欠身，默默朝乔治低语，“这是吸血鬼女王，血腥玛丽。”


    看来传说偶尔也蒙对几次。


    男人将这个名字在嘴里滚了几圈，咽下喉咙，目光掠过四周明灭的烛火。


    那是烛火吗？乔治凝视着。


    他听见了骰子在命运盒子里碰撞的声音。


    于是乔治看清了那些阴影中静默站立，面色同样苍白的身影。


    “乔治.布莱克。”女王的声音低沉悦耳，“梅琳达告诉我，你在追查盖里.瑞恩的事。”


    “看来我的业务范围已经扩展到非人领域了。”乔治扯了扯嘴角，“所以，盖里是？”


    “他是我的孩子。”女王直言不讳，火焰般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一个不太安分的孩子。”


    “吸血鬼。”乔治陈述道，“所以，市长压下案子，是为了不让你们暴露。”


    “官方记录里出现吸血鬼杀人，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猎杀。”梅琳达接上话茬，“尤其是，我们还不能确定盖里为什么那么做。”


    “对于我们而言，想杀一个人的方法很多，他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乔治的手下意识拂过装着从守墓人小屋里找到的照片的口袋。


    “有个小问题。”他慢吞吞地说，“案发时间，你的那位孩子，盖里他正和杰克.梅德尔局长在一起喝茶。”


    “监控里那个破坏刹车片的家伙，天知道是谁。”


    玛丽的脸微不可查地一动。


    “你们提交给市政府的报告里，可没提这条关键信息。”梅琳达眉头紧锁，看向乔治的目光锐利起来。


    理查德叹了一口气，脸上那份用于交涉的平和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警探的敏锐。


    “布鲁德海文警局鱼龙混杂，报告在提交过程中被哪个黑警动点手脚，再容易不过了。”


    “杰克局长刚来，根基太浅。”他顿了顿，看向女王，“所以，盖里和艾瑞克.莱恩，他们真的认识？”


    “旧识。”女王颔首，“艾瑞克知道我们的存在，他甚至帮过我们。”


    乔治挑眉，“一个联邦公务员，帮吸血鬼打掩护？”


    “他主动接下了调查布鲁德海文社保情况的联邦差事。”梅琳达解释道，语气复杂，“有些……异常数据，被他巧妙地掩饰过去了。避免了更深入的审查。”


    乔治脑子里闪过艾瑞克那简陋的维基页面。


    “社保？这和你们吸血鬼有什么…”他话没说完，自己先顿住了，一个荒谬又合理的猜想浮上心头。


    梅琳达揉了揉眉心，脸上是货真价实的疲惫，“至今，布鲁德海文的社保名单上，还有几位理论上已经超过两百岁的‘老人’在按时领取保障金呢。”她抬眼，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女王。


    女王对此微微一笑，她伸出手，一枚琥珀躺在掌心。


    琥珀内部，封存着一朵绽放着的玫瑰花蕾，色泽鲜红欲滴，仿佛刚刚采摘下来。


    “拿着它，乔治.布莱克。”女王将琥珀向前递去，“这是我的信物。在布鲁德海文的暗处，它或许能让你得到一些必要的帮助。”


    乔治接过琥珀，那抹红色在烛光下仿佛有生命般流动。


    他的思路清晰起来，“所以，现在的方向有两个。”


    “一，警局内部的内鬼，是谁篡改了报告，想嫁祸盖里，或者掩盖真正的凶手。二，布鲁德海文本地那些拜客海滩发源的□□，他们和这事又有什么牵扯？”


    他看向理查德，“乔治太显眼了，警局内部还是待你来。”


    理查德点头，“交给我。”


    乔治又转向女王，“关于拜客海滩那些□□，你们知道多少？”


    玛丽女王缓缓摇头，烛光在她深红的眸子里跳动，“我们对此知之甚少。近几十年来，我们一族的主要精力都在向外发展，在布鲁德海文，只保留了最核心的一脉。这里其余的空间，几乎都被那些帮派占据了。”


    她略作沉吟，“他们的势力好像是从之前那场大海啸和地震之后开始活动的。”


    “1945年的时候。”梅琳达补充道。


    “好吧。”他吐出一口气，灰蓝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那种混合着疲惫和兴味的光，“先从能下手的开始，格雷森警官，能否请你告诉我要布鲁德海文本土帮派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理查德看了梅琳达一眼，点了点头，“失去‘鲶鱼’克里的鱼帮已经选出了新的老大，他们最近向重新收复那些无主的街道。”


    “我已经打了报告，申请联邦调些人手来。”梅琳达看向血腥玛丽，“所以你们最近还是注意行踪，等到结案，大概就可以恢复正常活动了。”


    转身走向来时的通道时，乔治能感觉到，背后那数道非人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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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一直注视着他，直到沉重的橡木门再次合拢，将地上与地下，短暂地分隔开来。


    “梅琳达小姐，”乔治在华夫饼店门前站立，“我很好奇，如果我们今天没在这里碰巧遇上，你还会不会与我分享这些信息？”


    “是啊。”梅琳达笑了笑，露出属于吸血鬼的尖牙来，“你知道么？吸血鬼其实是很排外的种族，如果你不是调查员的话，休想以外人的身份来查这起案子。”


    “哎呀。”乔治眸光一闪，“这么说我还真是来对了啊。”


    理查德在两人的莫名僵持下，身体紧绷，缓和气氛道，“但现在时间可不太对。”


    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走吧，送你们回家。”


    理查德开车先送梅琳达回家。


    市长下车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乔治一眼，“小心点，布莱克先生，布鲁德海文的水，比你想的更深。”


    “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呗。”乔治摊手。


    梅琳达轻摇着头，“你就当作是猫头鹰的直觉吧。”


    车上只剩下两人，沉默弥漫。


    乔治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调侃一下身边这位猛男，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


    是杰克。


    乔治按下接听键，习惯性地用起那种略带戏谑的腔调，他查到那么多线索，自然是要好好显摆一下的。


    “喂，局长？是不是又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只有急促的、压抑的嗬嗬声，像是有人正拼命把尖叫捂在喉咙里，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嘶哑的杂音，每一次呼气都沉重得如同破风箱。


    “杰克？”乔治坐直了身体，脸上的懒散瞬间蒸发，声音绷紧了，“说话！你在哪？”


    “……离开……布鲁德海文……”杰克的声音终于挤了出来。


    “你在哪？！”乔治急了，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杰克可能去的地方。


    警局？家？他祈祷杰克那些老习惯还没变。


    “理查德！”他猛地看向驾驶座，“你知道杰克家在哪吗？”


    “知道。”理查德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他没有多问一句，猛地一打方向盘，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油门瞬间踩到底。引擎轰鸣着，在马路上飞驰。


    他们没有开到杰克家。


    在路过警局大楼时，刺眼的警灯光芒下，他们看到了那个跪在地面上的身影。


    是杰克。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身体剧烈地颤抖，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脸涨成了可怕的紫红色。


    他的眼睛圆睁着，里面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恐惧。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腥臭的带着黑绿的水，正不断地从他的口鼻中涌出，滴落在尘土上，留下恶心的污迹。


    “杰克！”乔治几乎是连跪带爬地摔出车门，迪克也如猎豹般飞窜过去。


    但太晚了。


    杰克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颤抖的手，用一把警用配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在扣下扳机的前一瞬，他那双被痛苦淹没的眼睛，艰难地聚焦，向冲来的乔治投去深深的一瞥。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严肃或无奈，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担忧和一种近乎诀别的警告。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