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娅，杀手不需要朋友。”


    伊路米认真地教导你，“你有家人就够了。我们会一直在，你不必担心背叛。”


    “那个东西不是家人，也不该是你的朋友。忘掉它，好好训练，成为一个优秀的杀手。”


    “如果觉得孤单的话，哥哥会陪着你。”


    ……


    “…果然。”


    你微笑着流下眼泪，你太虚弱了，这种发自灵魂的虚弱让你身处严寒。


    “什么？”伊路米眨了下眼睛，像是没听清你的呢喃。


    你抬头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


    “滚。”


    ……


    伊路米脾气还是太好了，他只是歪了歪头，看着你的眼睛。


    看你大爸。


    不行，太没有素质了，这样不太好。


    *好孩子。


    “为什么呢，为什么托娅会这么生气呢。”他还是使用了你社会意义上的姓名，他不解地看着你，语气里是存粹的疑惑。


    “你从来没见过那个东西吧？为什么会称呼从未见过的、危险的东西为朋友，甚至愿意为它伤害家人。”


    “托娅，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家人吗。”


    ……


    “不重要，你们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你一字一顿地讲述。


    “从来，都只有我自己。我自己最重要。”


    “托娅，一点也不爱我们吗？”伊路米静静地看着你落下的眼泪，“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没想到还是这样。”


    “柯特被关禁闭了，但他一直没告诉我们你最后跟他在茶室聊了些什么。”


    “妈妈也很在乎你，糜稽刚刚还在睡觉，是她和爸爸说让糜稽来陪你的…还有奇犽。你第一次任务会有他陪同，也是妈妈的意思。”


    “当然，我也很爱你，托娅，我一直对你的未来充满期待。”


    “但是你自己呢，你在想些什么？你在乎吗。”


    “……”


    伊路米想得到什么回答呢。


    揍敌客任何一个人，只要还有一天可以离开这里，那他都比你要幸运。


    只有你，只有你像一只地缚灵一样永生永世在此，受尽折磨，不得解脱。


    这就是你的未来。


    就和你现实里的未来一样，一眼看不见尽头。


    “你应该学会珍惜你拥有的东西，托娅，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尤其是那些幻想……这样是不对的。”


    那些才不是幻想。


    伊路米知道什么，他们知道什么。


    他们知道你是地外行星派来的观测者吗，你在地球上，你忍耐了那么多痛苦，没有朋友，还要努力地学习社会的规则，变得优秀，就为了给母星带去一点地球的情报。


    你像个骷髅一样，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连窗帘都很少拉开，咀嚼着只够维持基本生存的食物，你安分守己，连窗台上的蜘蛛都不忍心杀死。


    你忍耐着，你低头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下去。甚至都很少叫喊，那些屈辱的瞬间，被拒绝，被指责，被抛在太阳底下，不着寸缕般被每一个上位者审视。


    去微笑，大声说话，开朗的，把自己上供，接着去剖析自己，稳定自己，改变不了他们，就去改变自己。


    你终于对得起这具地球的身体了，你已经是无可挑剔的优秀了。


    但就算如此，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你。


    “不是幻想。”你情绪异常稳定，“是游戏。”


    “一切都是游戏。”


    路过的同学是npc，发布的作业是日活，获得的奖励是夸奖，考试是季度考核——只要足够认真地凝视，自然能发现其中的端倪。


    “……..适可而止，托娅。”伊路米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你需要认清现实，全心全意地生活。”


    “不是。”


    “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


    “你是活生生的人，我也是。”


    “不是。”


    “那那条狗呢，它也不是吗？”


    ……


    你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你要干什么。”


    “终于有了点其他的反应了吗，托娅，虽然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狗。”伊路米顿了一下，“我本来打算让奇犽亲手杀死它的，不过现在看来，或许应该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


    “你这么说，是觉得我会为了一条狗而屈服。”


    “不是这样吗？我觉得托娅一直很温柔善良，虽然没什么必要。”


    草他爸，凭什么好人就要被人拿枪指着。


    *他爸就是你爸。


    那也要草。


    席巴也不是啥好东西，还不如让玩家全都草一遍。


    *说出来，对着伊路米说出来。


    说就说…就说！又不是玩家对不起他们。


    你又哭了，你真讨厌自己，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了，但你想到自己在揍敌客这么多年，杀了那么多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世界是假的，小狗会通过代码永远活着。


    如果世界是真的，那你算什么呢，疯子吗。


    *那些都是npc。


    是的，都是假的。


    有的npc是无辜的，那又怎么样，死在你手里的npc已经不计其数了。光是基裘用来给你练手的死刑犯和不知名的路人就够堆满这个牢房了，你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狗也是无辜的，人和动物，你总是在选择动物，因为它们是你的同类，小狗也好，哪怕是黑暗大陆的黑豹，它们只是出于本能地攻击你，讨好你。


    不像人，人类的伤害可以没有缘由，做了就是做了。


    *如果世界是真的，那你就是杀人凶手。


    你不是杀人凶手，你是玩家才对。


    玩家只是想玩好游戏，玩家的老婆说了，玩游戏就是为了赢。


    都怪伊路米，玩家被他的话绕进去了。


    “伊路米，老子要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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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你看向伊路米，他的黑发顺着脊椎垂落，皮肤苍白，像极了安静潜伏时的毒蛇。


    *好好好太好了，都杀掉！都杀掉！


    *你在说气话，你做不到。


    太难过了，你真是要把眼泪都流干了，伊路米本来只是把你圈在怀里，但你的泪水一直不停的滚落，把他胸口的衣服都打湿了。


    伊路米的睫毛轻颤，他似乎在思考你的话语，接着静静地帮你擦掉泪水，但泪水实在是太多了，他叹了口气。


    “托露，总是撒娇的话，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要是给该死的名单排个顺序，从揍敌客挨个数下去枪毙，数到最后也轮不到洛波。


    “是因为觉得我喜欢洛波吗，所以杀掉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就可以让我悔过了。”


    “有这个原因。”伊路米低下了头，“还有就是…托娅把太多注意力分散给它了。”


    “出于私心，我希望你能试着把这些爱分给真正的家人……比如，托娅可以试着和我更加亲近一些。”


    他低下头时没有任何预兆，像影子突然覆上来，冰凉的指尖碰到你的下颚，冰凉中带着温热的唇瓣落在你的脸上，带着你最熟知的气息。


    “嗯，嗯。”


    你胡乱地点着头，脑子里却是一片荡漾的芦苇。


    玩家已经脏了，玩家不是好孩子了，玩家已经回不去了，这都是揍敌客的错。


    你已经是个坏人了，不能再毫无底线的坏下去。


    再这样下去，母星的人在审阅你一生的经历时，对你投来鄙视的目光该怎么办。


    如果做不了一个好的地球人，起码要做一个好的外星人。


    熟悉的黑暗慢慢侵蚀着你的视野，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你已经习惯了病痛的侵袭。


    其实，你还挺喜欢这个病的。


    现实里，你很少有机会睡那么多的觉。


    “伊路米觉得托娅爱你是吗。”


    你从高处看到了伊路米的头顶，在他的怀里，你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圆片，毫不犹豫地捞起衣服，给自己的肚皮上来了一针。


    如果托娅真的爱伊路米，那比起洛波，真正能修正错误的，其实是杀掉伊路米吧。


    *清除掉一切罪恶。


    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非常有道理，不愧是另一个自己，提出了这么有价值的建议。


    看来没事的时候你也要多和她商量商量。


    但是玩家能做到吗，这是你一直反复犹豫的根源所在，过往失败的战斗混合着席巴教导的理论让你不得不追求必胜的战斗。


    杀手需要必胜的把握。


    伊路米说玩家打不过就打不过吗，伊路米还说你最喜欢他呢，伊路米说什么你信什么吗。


    但是玩家的等级确实比他低，速度也没他快，玩家真的能做到吗。


    *他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和你说话。


    好吧，既然都这么说了，那玩家不得不妥协了。


    你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