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作品:《听风吟夏

    路越走越偏,远离市区,平坦行驶的车辆颠簸起来,车窗降下半扇,广阔无垠的漆黑无边无际,路两旁没有树木遮掩,沥青路被不起眼灯光衬得不太明显。


    他们开了接近一小时的车,抵达目的地。


    泛着白光的路灯镶嵌在夜色之下,渺小又暗淡。低矮的自建居民楼窗户里泼出暖黄色灯光,门前砌出一块水泥地,用红砖围出院子,没有院门。


    沈桯将车停在院门对面,熄灭车灯,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等一会儿,我们就下去。”


    倪夏静静看他一眼,院子里的狗后知后觉狂叫起来,她下意识看过去,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穿着对襟圆领服从堂屋出来,呵斥乱嚷嚷的狗。狗似乎有些委屈,尾巴摇成风扇,呜呜咽咽端身正坐。


    没过两分钟,又急得原地转圈圈,咬住衣摆拖着老人家踉跄走路。


    似意识到什么,老人愣在原地许久,脸上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地上扬,身体发挥自主性,大步流星朝隐匿在黑暗的车辆走来。狗寸步不离跟在身后。


    敲响车窗,老人家笑眯眯地探头探脑,抬手揉了把沈桯的脑袋,不经意间看见倪夏,也冲她和蔼的笑。


    “你这小家伙倒是有空来看我了。”老人家嗔怪道,实际上一点责备意味也无。


    沈桯从后备箱里拎出两提保健品,烟酒藏起来,风拂过他乱糟糟的头发,带来温润嗓音,“怕你背着我私底下烟酒都来。”


    沈岳山吹胡子瞪眼,老顽童的形象很具体,“医生说可以抽点喝点,可没说不准呐。”


    “我也是医生,没见你听我的。”


    “你啰嗦了。”


    沈桯模棱两可地哼上一句,跟在他旁边的倪夏交代,“我爷爷。”


    倪夏礼貌性寒暄,三言两语介绍了下自己,注意力集中在沈爷爷的那条狗身上,离得远看不清,近了发现其中玄妙所在。


    伪装成碳基生命的数字化小狗,外观看上去一眼很难分辨出真假,若不是尾巴尖脱毛露出金属本体,她很难说服自己去承认它是假的。


    “晚上想吃点什么?”他敷衍着沈岳山的插科打诨,目光瞥到她凝神思索的神色,不由得会心一,“看出来了?”


    倪夏没表态,精神不算矍铄的老年人已迫不及待,自告奋勇请求出列,“报菜名,别看我老,我的厨艺更老。”


    沈桯揶揄:“南深市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噢。”


    “去去去,你今晚真的很啰嗦,老人家也是要脸皮的。”


    进了堂屋,沈岳山没再贫嘴,径直去往厨房,预备炒几个家常菜。沈桯进来把人给赶去卧房休息,他开火做饭,就着现有的食材,半小时做出三菜一汤。


    倪夏在堂屋呆得无聊,跑到厨房来观赏美人下厨,竖条纹棕色挂脖围裙裹着,他炉火纯青地翻炒,驾轻就熟地掐准时间下调料,动作利落地出锅,完事儿后卸下围裙,去洗手间换了收拾一番,换了套衣服,白色背心配阔腿短裤被他穿出清爽干净男大既视感。


    “不会难吃,饱肚子没问题。”沈桯用纸巾擦干手,眼神示意她去洗个手,正式开饭。


    倪夏欲言又止地看他,拿起的筷子放下,洗完手重新坐回椅子。都是些常见的家常菜,丝瓜蛋花汤口感清新,入口即化,尝不出丝瓜本身的涩感,只剩下色香味俱全的美味。


    沈桯喝着丝瓜汤,炒菜没动筷,眉眼间疏懒又有所期待地看着她。


    余味在口腔里浮滚,倪夏说:“第一的手艺真的?”


    沈桯温温一笑,抽出纸巾递过去,她唇角残留着淡黄色的蛋花丝,模样呈现出几分憨态。


    “姑且当褒奖。”


    沈桯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爱浪迹天下,约三五朋友出门,又不爱请家政,临出门前的个把月就送我上灶台练手。”


    “那时候几岁?”


    “快十岁。”


    “你爸妈没过来把你接去沥北市?”


    “没想过,习惯一个人待着后感觉不赖。”


    “怎么说?”


    “彼此间长时间不联系,再亲近的关系也会伴时间减淡,他们也记不起来。”


    倪夏的眸光平静温和,看向他,“刚才就想问了,光喝汤不吃菜?”


    “来之前吃了些。”沈桯面色始终如一,“晚上吃太多容易不消化,再说下厨的一般会更爱看对方吃自己做的菜。”


    见她喜欢喝汤,他主动添到她碗里,又将整包抽纸放在她手边。


    瓷汤捏在指腹间微微发热,视线定在他脸上半晌,倪夏移开,垂眸扫过满满一桌菜,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不大的屋子里美食的香气四溢,悠悠地飘向寂静的夜,门前的狗叫唤两声,似被香气勾引,白天经历的不愉快在这一刻被冲淡,这个远离喧嚣的僻静之地弥漫着微小而真切的温馨。


    夜晚的乡间一片岑寂,树梢的水痕往下滑,凝聚成水滴形,一两滴间或砸在地面,很细的啪嗒声。倪夏在院子里蹲着,和面前的小狗两两对望,狗吐舌头,哼出热气,像是在做出邀请,她不由自主伸手,掌心轻触头顶。


    狗兴奋地摇尾巴,圆滚滚的眼睛里有单纯的开心,闪着细碎的光,身后厨房里的动静成为背景音。


    兀自和小狗互动许久,倪夏歪头,乖顺在背的头发大片随侧过的身体散下来,遮住半边脸,发梢挨着半湿的地。


    她抻长手臂,循着记忆里的位置,碰到毛发缺失的那块地方,冰凉的金属激得她手指蜷缩,顿上半秒,重新放上去,金属之下余温尚在,恰到好处的温热感。


    “尾巴那块它自己跑田里去玩,和流浪狗打起来,被咬掉了。”整理干净厨房,沈桯不知从哪儿捞出一件格子衬衫,穿身上落拓得很。


    清风静静地摇晃着树梢,撩起他的衣摆,又拂起沾地的长发,凉意就这么吹进了肌理里,汗毛不受控地竖起。


    “它太真了。”


    倪夏抱臂往屋里走,背影朝向他,她今天为了面试穿的偏商务休闲范儿,香芋色廓形西装外套长度及臀,里面是米色细吊带和A字裙,光洁的小腿裸露在外。


    “少见这么成熟的产品,攻克AI健忘症、情景自主创造能力等多模块,好像一直以来都是陪伴这方面的难题?记不住上下文,就理解不了需求和对话。它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倪夏说到这里停滞好一会儿,转过颈,视线钉着小狗,“很难识别出来假象。”


    “你觉得不好?”


    “怎么会?”倪夏发自内心由衷地赞叹,小狗甩着尾巴朝她奔来,“你很厉害。”


    类似的话他听过很多,大多具有巧言令色的成分,阿谀奉承的意味,简单而质朴的夸赞却往往最打动人心。不需要过多的修饰与雕琢,展现人或事最本真的模样。


    回程的路从颠簸过渡到平缓,白天累积的疲惫不知不觉涌上来。


    夜风从车窗吹进来,轻缓地拂着面颊,倪夏托腮望着黑茫茫的窗外,彻底放松下来。


    单调的白光在不断后退,犬吠声退得几不可闻,低矮的楼房亮着的黄光似黑暗里唯一的灯塔,变得越来越小,却不曾熄灭。


    有些爱的传达方式隐匿又无声,它们藏在平淡日常的琐碎里,是见面时的一两句拌嘴;是冰箱里明知你不回,却日日备着你爱吃的菜;是听你关心呵护话语时扭头的偷笑;也是离别时点亮一盏灯,不动声色地目送你渐行渐远。


    兀自出神地思索着他那双总是清澈动人的眼,她想,这世界总是会以各种方式教会人道理,譬如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非善即恶,人和事充满着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但爱会使人长出血肉,他是一抹纯真的白,坚定固守着自己,不受世俗地污染。


    所以她惦记。近乎羡慕地惦记着。


    “面试怎么说?”


    “……”


    “没通过?”


    “……”


    行驶了一段时间,车辆汇入滚滚车流中,万千霓虹交相辉映,城市的热闹纷杂在耳边嗡鸣,路两旁是耸入云端的大厦。


    沈桯偏头,副驾驶里的女人侧头抵着座椅头枕,眼睛阖着,嘴巴无意识微张。


    分神凝视数秒,他静默着收回视线,注视着前方路况。离开了大队伍后,他放慢车速,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路上,导航调成静音模式。


    余光偶尔瞥向身侧,仪表盘淡白色的光落在她脸颊,平添清冷和距离感,却又因安静的睡颜杂糅些许柔和。长发分两边从肩头铺到胸前,起伏的呼吸很轻,带着头发轻轻颤动,双手搭在大腿。


    他多看了几眼后,把半开的车窗合上少许,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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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食指宽的缝隙,扬起的丝丝缕缕长发刹那乖顺在肩头。


    倪夏醒来的时候脑子不太清明,茫然地环顾一圈四周。


    夜间的凉气变重,她抱着双肩摩挲着,身前盖着的衬衫滑下一半。定定看着不属于自己的外套,扶手箱里熟悉的用品,她思绪彻底回笼。


    窗外隐约飘来荷叶的清香,隔着铁栅栏的公园内景映入眼帘,铁艺灯罩着行走的路人,灌木丛里亮着幽幽青光,泊车旁边的风铃木树影婆娑。


    是荷花公园的另一侧门,她很少从这里进出。


    目光游走到驾驶座,空空荡荡。


    她打开车门。


    裹挟湿意的夜风潮气钻进毛孔,她抄起座位的衬衫套上,逡巡着周围。


    沈桯套着沾了油烟的短袖蹲在车尾,掌心是猫粮,淋得毛发成一绺一绺的俩月大奶猫颤颤巍巍发抖吃猫粮。


    路灯下有一滩积水反着亮白的冷光,路上行人很少,陆续三、四只小猫从角落寻味而至,步伐踉踉跄跄。


    喵喵声不绝于耳,嘶哑却有股撼天动地的力量,直至饱腹的食物吞入肚腹,所有的呐喊都化为绵长的呼噜声。


    感受到动静,他维持着原姿势,脑袋偏过一定角度,自下而上看她。


    倪夏身子回正,抱着臂,四目相对。一束光在她背后袭来,凌乱的头发分毫毕现,她随意扒拉两下,脸上仍残留着睡醒后的特质,三分惺忪。


    后备箱开着,两个白色储物箱,靠近储物箱附近是他爷爷硬塞进来的时蔬,开着的一个储物箱里是猫用品,一袋开口的猫粮在最上边儿,她拎过来整包,学他把猫粮倒掌心。


    并排蹲着,两只小猫移过来,掌心传来粗糙温润的舔舐感,倪夏看一会儿小猫,偏头又去看他:“怎么不叫醒我。”


    “见你睡得香。”


    “嗯?”


    “打呼了。”沈桯对上她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语气。


    倪夏怔松半晌,脖颈脸颊的热度不受控制蔓上来,耳朵在发烫,树影替她掩盖一部分窘然,剩下地赶赴舌尖:“平常不这样,看来身体不承认今天不累。”


    “我说猫。”寂静的街道里响起他含笑的嗓音,“你的睡相很端正。”


    “……”


    沈桯从后备箱里掏出马夹袋,熟练地将小猫们一个个装进去。毕竟喂食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猫妈出来,估摸就这么把孩子交给他这个路过的热心市民。


    倪夏静静看着他,他的动作轻重有度,眼神里装着怜惜,是对这世界弱小生命的疼爱,他是非常温柔的人。


    二十四小时营业到宠物医院半夜通常接收的是急诊,沈桯应该是想到这点,将五只小猫光明正大“偷”回家,隔离在三楼空出来的客房里,不厌其烦挨个用风筒吹干毛发,安置好食盆水碗猫砂盆等一系列用品。


    倪夏能插手的不多,在一旁看他有条不紊地进行,末了差不多快结束时,她倚靠着门框,说:“我今晚回花堤路睡一宿,先走了。”


    他的眼神带着询问,手里的动作放缓,房间里剩下风筒嗡嗡的声音,猫趁其走神从桎梏里逃出来,咻的一下蹿进床底。


    倪夏笑了下,解释:“倪湛在租房那边。”


    她没有说更多,有意的保留,下意识不愿被人探究。


    沈桯点点头,啪一下关了风筒,留下一盏小壁灯,起身朝她大步走来,关好房门。


    “好,我送你过去。”


    “这么近距离。”


    “这么近距离,陪你走一趟不是更应该?”


    倪夏愣了下,抓到他话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从上麟苑步行回到租房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随时可能降雨的天气?”


    沈桯眉梢抬起,嘴边漾起弧度,“其实没有很远,不到两公里的距离,走得快的话二十分钟,但我想走慢一点,多偷一点和你相处的时间。”


    “不过你很累了,所以这里的‘走’暂时失效,开车过去压缩时间,让你早点躺下休息,是更好的选择。”


    倪夏在嘴边拒绝的说辞未出口,这个男人便轻易化解,百转千回的思绪一下子了无踪影,心里有被蕴藉到。


    倪夏眨眨眼,“哪天有空再走吧,今晚……确实有些勉强。”


    “这算不算你在约我?准确说,我们即将开始一场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