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作品:《听风吟夏

    没过两天,倪夏收到两边警方的传讯,也收到庄敏提前从松南回到南深的消息,赶的红眼航班,凌晨六点落地南深机场,手机一有信号,电话立即拨到她这边。


    “哪个混小子干的好事儿,查出来了吗?”


    倪夏简明扼要解释了一番,警方那边认定为是恶作剧,而那孩子绝口不提自己的异心,一味坚称是误上错楼层,敷衍道歉了事。


    “那男孩和catlive投毒的人长得有些像,晚点去警局那边看是不是同一人。”


    庄敏莫可名状:“是不是怀疑冲着你来的?”


    “直觉是,这么多年来我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前工作得罪过人,但我那工作又不是老师,得罪不上学生群体。至于前同事和领导,与其花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他们更宁愿花心思在工作和男人上面,揪住一个女人不放,显得特别愚蠢。”


    “未成年这一类很特殊,行事上便利许多,可以规避法律上诸多风险。”庄敏走得很快,耳边风声呼嚎,冷静地分析着,大脑骤然闪现某个名字,“周丛樾?之前查得差不多,忙得晕头转向忘了告诉你,他也在南深。是他。”


    对号入座的结果并不美丽,勾起往事的暗影震颤。


    倪夏短暂地陷入沉默,从窗帘缝隙挤进来熹光劈在她的脸颊,泾渭分明的光线暗的更暗,亮的更亮,衬得她的目光漆黑如墨,搅动着不为人知的风风雨雨。意识稍许停滞,是门口猫叫唤的声音拽回她游走的神思。


    她简单和庄敏说了两句:“这会儿确认不了,再说事情都过去快十年了,那些爱恨也好,恩怨也好,已经足够被磨平了,没必要追着不放。”


    “谁知道呢,有的人就是心理阴暗,自己淋过雨也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倪夏不置可否,和庄敏说下午从警局回来后直接去找她,先挂了电话。室内沉入一片黑暗,眼睛还没适应,看什么都是灰蒙蒙。


    她领着猫下到二楼,会客厅炽亮如昼,男人穿着浴袍随性又松弛,蹲在喂食器前添置猫粮,前后左右又被猫环绕着。似曾相识的场景,带来一种穿越时间的不真实感。


    其实细细审视又很是不同,比如他的发梢是凌乱的,衣着是居家的,锋利轮廓是倦怠的。但调过头投来的目光是暖色的,柔和的。


    哗啦哗啦——,自动喂食器里的猫粮定点掉落,围在他身边的猫转瞬即逝,从他身边逃离,奔向距离一米的美食。沈桯摁紧包装袋密封条,物归储物柜,又将两只护食的小家伙儿分开。


    他站起身,接了两杯温开水,送到她手上一杯,温润沉静的声音徐徐开口:“吵到你了?”


    “刚好醒了,逮捕出逃犯一名。”倪夏放下怀里的猫,坐回大班椅,接近六米长的大班台上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就是猫的栖息地,大小、形状不一的猫窝平卧在灯光之下,遥望过来像面包店新鲜出炉的蛋糕。


    “时间还早,不再睡会儿?”


    “睡不太着。”倪夏打趣自己的生物钟,不论是早睡晚睡,翌日必然是六、七点清醒,“时常让我忖度是否某种意义上,已进入老年生活。”


    她才二十七岁而已,身体素质远低于同龄人,时光在她眼角留下细纹,肌骨在更迭中悄无声息地变脆变弱,不至于不堪一击,也称不上活力健康。


    沈桯站在她对面,单手插进头发薅了两把,翘起的发梢乖顺下来,松松垮垮的浴袍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胸膛的弧度,裸露的肌肤散着光,混着沐浴露的香气,晃进她的鼻腔。


    他仰面喝水,喉结滚动,脖颈的线条隆起又松懈,倪夏感到一股热气在身体里蒸腾。她越是注视良久,那股热气横冲直撞至心头。


    他真的很吸引人,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想干点什么,最好是坏事的那种。


    但她什么都没做,一派淡然从容,托腮歪着半个身体,撩着半只眸子望着他,将所有的心绪收进眼底。


    “年纪轻轻过上老年生活,听起来像是退休了。”沈桯放下水杯,两只猫迈着优雅猫步到杯子旁,刚抬起前脚要放进去洗,他眼疾手快拿开,“倒挺让人羡慕。”


    倪夏笑而不语,想了想,不再延续这个没意义的话题,“派出所那边有了消息。”


    沈桯不以为然地说:“我知道,待会儿一起过去。”


    “不用吧,你最近已经很忙了。庄敏已经回了南深,我叫上她也是一样的。”


    沈桯与她的目光相接,外露的情绪不明显,语调是不容置喙的,“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倪夏一愣,嘴巴比大脑反应更快,脱口而出:“那行。”


    两人先去了租房那边的警局,结果和他们预料的大差不差,幕后推手对方使用多层防护网躲避警方追踪,无法定位到真实地址,也就无法精准抓捕。开盒的网站已被全面封禁,视频内容均已删除,禁止传播。一些在国内社交软件上大量转发的人群被挨个请来喝了口茶,口头教育有之,严重一些被拘留惩戒。


    倪夏听着民警口中念的名字,很大一部分和徐远之给出的律师函上的名单一致,她若有所思地扫了沈桯一眼,他冷漠如刀的眼神在他们身上一刀一刀割过,那目光自带气场,令人如坠冰窟,低气压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不敢抬头去看。


    catlive那片区的等她和沈桯到地方的时候,庄敏和徐远之已经在室内候着了,同在一空间的还有熟悉面孔,那恶作剧的男孩坐没坐相,身边正装加身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是个律师,正在与徐远之交谈,不卑不亢的态度和徐远之聊得有来有回,句句绵里藏针。


    男孩名钟洋,正脸不疾不徐抬起,和出租屋监控里的面庞严丝合缝地对上,视线在触到倪夏时停驻片刻,对她扬起一抹笑容。


    那笑容格外别扭,看似笑晏晏,实则皮肉不贴合骨相,牵动起来违和感特别强,反显阴森。


    倪夏下意识皱眉,他的眼神,他的笑容都让她不舒坦。如果没遗漏的话,她从素不相识的人眼里捕捉到充满看好戏的怜悯?


    这些莫名其妙的情感从何而来?她不得而知,却自觉感受到她仿佛一脚踩进了他人精心编制的迷雾里,四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脚下险峻丛生。


    钟洋穿着裕华高中的白色蓝条校服,玩着手机,置身事外的态度仿佛被请过来的人不是他一样,处处透着局外人的漠视。


    警察斥他一声,端正态度,“像什么样子!坐好!”


    钟洋软骨头地调整了下姿势,仍旧吊儿郎当的坐姿,“我都已经坐两小时了,再做下去屁股都死了。”


    警察:“谁让你给人家狗投毒,人家狗招你惹你了?”


    “我没投毒啊,我不知道那是有毒的,我可喜欢宠物了,但是我爸妈不给我养,我只好每天去那边溜达一下,过过眼瘾。”


    庄敏没好气地骂了句:“放屁,你透视眼,能穿墙看到狗?”


    民警也气笑了,最烦青春期年龄段的小孩儿,年龄不上不下,脾气臭得不行,目中无人,目无尊长,张狂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小兔崽子,那你说说你现在为什么坐这里?”


    钟洋理不直气也壮:“道歉呗,希望狗主人大人有大量,大发慈悲,大人不记小孩过。”


    庄敏纠正他:“是小人不是小孩,阴险小人的小人。”


    “是是是,您真有文化。”


    “那是,不像你,吃了没文化的亏,上学还是得多读点书。”


    庄敏上下审视的目光没停过,那眼神不屑又冷肃,看他像是在路边不堪入目的垃圾堆。


    钟洋故作凶狠地瞪回去,庄敏横他一眼,轻嗤了声。


    徐远之那边谈得差不多,脸色不太好看,出来时扯开胸前的领带,仿佛这样能疏散胸腔里的郁结之气。


    对方的辩护率律师来头不小,在两人的唇枪舌剑里不落下风,最初的双方谈判以失败告终,钟洋支付一定的赔偿金额了事。


    他鲜少这样碰一鼻子灰,窝火地望向人模狗样离去的一大一小,咬牙道:“这小子背景似乎挺硬。”


    在场人听出弦外之音,沈桯似乎不太意外,招呼着众人一起回到上麟苑的二楼会客厅。


    落地窗的遮光帘自动合上,电脑屏幕投射在幕布上,钟洋的各种信息以及行踪被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


    最先播放的视频是钟洋在倪夏住那栋楼附近晃悠,晚上七点多消失一段时间,九点后再次出现在楼下,手里多出纸盒,上到六楼后在倪夏同房型的门口敲门等待,无果后看了眼门牌号,随即更上一层楼,放下东西后,泼血扬长而去。


    这也是钟洋坚称恶作剧的缘故,至少视频里看上去确有其事的派头。


    事出第二天晚上,钟洋毫不忌讳地身着裕华校服在她楼下走动。视频包含范围很广,有些是他在周边的小饭堂,有些是在糖水店,视频呈现的角度很隐蔽,手法常人不可及。


    第三天第四天仍是如此,仿佛是在确认什么,一周的某天他再度现身,身旁多出个人,不似钟洋的青涩稚嫩,男人明显年长许多,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显得有几分儒雅,亦有几分精明。


    但倪夏和庄敏认识那张脸,在出来的瞬间,往事也潮水般涌来。


    男人跟随钟洋到楼下,目光直勾勾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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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到她的卧室窗玻璃,反光面看不清一丝景况,可他就看着,像鬣狗咬住一块香饽饽,眼神贪婪而邪佞。


    须臾,男人递给钟洋一张银行卡,志得意满的神情。


    庄敏眯起眸子唾骂:“狗肉上不了正席的货色,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穿得人模人样,畜生不如。”


    沈桯指骨扣着桌面,低沉静穆的目光行刑般钉在中央屏幕的男人脸上,余光琢磨着倪夏的状态,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眉目低敛。


    “别玷污了畜生。”她顿住两秒,语有厌恶,“顶多是个排泄物。”


    光是想到,就想吐。


    过于尖锐的批判引来两位男士的注视,目光里不乏好奇,徐远之摸着下巴颏,率先开口:“你们认识?”


    庄敏鼓着眼横过去:“仇人怎么会不认识,说是高中同学我都嫌恶心,他爹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外面找女人,歪打正着找上了倪湛他妈,他恨得牙痒痒,不去教训他老子,神经病一样污蔑倪夏也是……”


    言多必失,庄敏过于激动,差点都给抖出来,牙关到底是吐不出那些字眼。


    “鸡。”倪夏心平气和地替她讲出来。


    “根本就不是!他那是蓄意报复,废物一样的东西就知道欺负污蔑女人。”庄敏将空了的水杯摔回桌上,陷入回忆的眼神阴鸷像要吃人,母鸡护崽般的心情达到巅峰。


    徐远之说:“高中生具有一定的辨别能力,不会听风就是雨,污蔑造谣就相信。”


    即便是学生,稍微懂点儿法的都不会去搞这些乌烟瘴气的破事,冒着在学籍档案里被记上一笔的风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说得很对,不过当年的背景相对来说复杂。他父亲婚外情的对象刚好是我后妈,我每个月都要找她拿生活费,她一般都给现金,不过事出前的那天她不在,给了个公寓地址让我自取,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拿了一沓现金给我,这一幕刚好被来上补习班的他撞到,偷偷录了下来。”


    也录到了那中年男人揩油,悄摸摸地摸了一把她的手,却截掉了后面她反应过来之后的慌张愤怒,甩手一巴掌的画面。


    是以,半夜流传出去的版本便成了她在老男人公寓门前驻足,掌心是让眼睛刺痛的红,手背是滑蛇一般缠上来的手。流言如同尘埃一般扩散到空气里,从一个群转发到另一个群,那些人像闻血而至的鲨鱼,潜泳在庞大而静谧如海深夜,鳍部游动轨迹不停接收传送隐秘的信号,蔚蓝平静的海面下渐渐变成一滩血水,被咬破咬碎泡胀的尸身在盛大的狂欢里,被无言地推来搡去,飘向更远的地方。


    从五、六十人的班级,发展到轰动全校;从一千五、六百人的学校,发展到她住的小区都有人把此当做茶余饭后的谈料。


    她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学生,是不是视频里为钱奉献己身的风月女不再重要。


    那段视频就像猪肉出厂时的盖章,根深蒂固地印在上面,成为一个洗不掉的标签。比意识到她是受害者之前,部分人的刻板认知里一定会给她打上生活不检点的tag,下意识远离、排挤,拿出轻视鄙夷的态度。何况还是青春发育期的学生,对感情还在懵懂中探索,操场上一起散步都会不好意思的纯情脸红,她理所当然地被划分出去,被排斥在外,被欺负打压。


    沈桯拿遥控打开窗帘,外面日头正盛,大片阳光驱散昏黑的会客厅,劈开幕布上丑陋的嘴脸,不一会儿就散了。


    “他目前在青川科技工作,任秘书一职。”他双手交叉,托住下巴,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望她。


    她从他波澜不惊的话语里读出暗示,如果她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摘掉始作俑者所有光鲜亮丽的社会头衔。


    “青川科技是很著名的大公司,给出的资料里显示他在秘书部很多年,肯定深得某人心,不容易撸掉吧。”


    说完,她转念一想,“他有自己的产业,从这块应该更好入手。”


    徐远之面朝玻璃窗外,仰靠着椅背,眼睛微微眯起,哂笑道:“这就担心上了?”


    沈桯视线扭转到徐远之,眼眸微弯,极轻地笑了下。


    倪夏面对徐远之的调侃,应对自如:“现在不了。”


    “有自信是好事,过分自信就是自负了。不过。”徐远之意味深长地将话锋一转,“事情包在他身上,确实无需担忧,你且等好结果就是。”


    “所以,早已想好办法了?”庄敏忽然横插一道。


    徐远之朝沈桯努努嘴:“谋划在他。”


    沈桯抬手合上电脑,那张半掩盖在屏幕前的脸显露出来,眼底浮动着微光。是势在必得的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