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她是人吗？”


    家入硝子看着提出这个问题的五条悟慢慢从床边踱步到门口，头上冒出问号，难道躺在床上的人会因为他从床边离开到门口就变成怪物吗？即使是咒灵，她的反转术式也不可能不起作用。


    却在男人走到门口的瞬间，巨大的压迫力袭来，家入硝子深吸了一口气，那骇人的恐惧转瞬即逝，看到再次回到床边的五条悟。


    不用等她回答，那瞬间的反应就已经告诉了五条悟答案。


    “所以她是…？”她问的隐晦。


    “我的新任辅助监督~”


    “伊地知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哦。”


    家入硝子看着他，视线在蒙眼男人脸上逡巡了一会儿又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只是提醒：“她现在的状态只能休养，”女人眼下青黑，目光移到了床边的人：“如果她是人类的话。”


    *


    莫山清垂下眼眸仔细勘察了这幅身体，面色沉重。


    “这么快就醒了吗？普通人受到这样的伤至少也要休养几个月呢。”


    抬眼就看到搭在栏杆上的白色脑袋发出感叹。


    她又不是普通人，莫山清收回视线，如果是原来的身体，这些伤害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你的血似乎没有止住。”


    五条悟抬起她的手腕，本来已经做好防护的白色绷带再一次渗出了血色。


    莫山清不以为意：“都跟你说了我是功德守护灵，受到的伤害当然也只能通过积功德恢复。”


    “你是说做好事？比如。”


    “比如消灭咒灵。”她早有预谋地说道，声音幽幽，根据之前五条悟的描述，那种东西应该消灭了算大功一件吧！


    男人那双湛蓝的眼瞳从枕头移到了莫山清的脸上，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我可不喜欢加班啊。”


    *


    黑色的轿车驱使在公路上。


    伊地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身后强烈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好可怕，黑色长发的女人扒在驾驶座的后面。


    盯——


    漆黑色的瞳孔里空无一物，好像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


    莫山清看着前面的人，左看右看。


    辅助监督，看起来好弱。


    “很危险哦。”双肩按下一双大手，莫山清整个人被拎着远离了驾驶座。


    “那么我就送到这里了。”黑色轿车停在公路半道，伊地知站在车门边，战战兢兢。


    “啊？”所以这个人是干嘛的，莫山清不明白，她看向旁边的人，五条悟看出了她的疑惑：“伊地知只是负责联络以及后勤，不参与战斗。”


    懂了，就是除了打架其他都干的意思是吧


    是仆人！


    莫山清觉得自己理解得很对。


    丛丛树林交相掩映，不过越走进就越能够感受到浓重的、刺鼻的气味，还有那不可忽视的。


    莫山清默默往前。


    死人的呜咽，凄厉的哭声，黑雾将整个天空笼罩，逐渐蔓延。


    她忍不住捏着鼻子。


    好重的怨气。


    位于八目町附近，出现大量残缺尸体，未发现咒灵痕迹，前往查探的一名二级术师失去联络。


    “就是这里了。”


    两人停下了脚步。


    黑气笼罩，不时传出阵阵呜咽。


    “这就是咒灵？”莫山清皱眉问道。


    熟悉的力量和未知的怪物，混在一起了呢。


    “不完全是。”五条悟摆了摆手，看着面前的一团黑雾和一旁已经跃跃欲试的人，嘴角一勾。


    “要上吗？”


    “当然！”


    那就试试吧。


    青年轻轻向后一跃被拉住，“你去哪儿？”莫山清不由分说地扣住五条悟的手，疑惑的她对上同样疑惑的五条悟。


    只见刚刚站起的地方出现了剧烈的黑色漩涡。


    将站在原地的人卷入其中，远远看过去就像黑色龙卷风，吓人极了。


    不过仅限于此，落入漩涡的两人没有丝毫惊慌，莫山清从头到尾都清楚，这不过是假象。


    力量稀薄得只能做一些障眼法来吓人。


    猎猎风声从耳边响起，不甘的嚎哭近在咫尺，肉块从头上落下，擦过耳边发丝，就是这里，莫山清穿过黑雾，目光落在了平平无奇的一棵树上。


    莫山清一只手握着五条悟，一只手掐诀，金色的火焰迸发出来。


    雾气散开，四散的，恐怖的，令人不适的气息瞬间消散。


    只是一个虚张声势的鬼怪罢了，莫山清觉得亏了。


    五条悟抬起交握的双手欲言又止。


    “你发动这个术式的条件竟然是我吗？”


    莫山清听不懂，回望着眼前的人，只是回答：“也是你的术式。”


    “以后这种事可以提前说。”


    “……现在也不迟。”


    不断蔓延的黑雾渐渐汇聚，面前的怪物逐渐显形，鲜红的血液从眼里流出，口里喃喃自语：“救救我”


    眼前分明是人类所化的怨鬼但是却并不是人类的样子。


    奇怪。


    四肢以非常随意的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姿势，就好像捏的小人随便插了四个木枝上去，只有中心的五官还能辨认出是人类的模样。


    呃。


    莫山清后退，眼神朝旁边一瞟。


    五条悟掀开眼罩，面前的怪物体内咒力流窜，但却没有溢出，显然这股咒力在不久之前并不属于他。


    将咒力化为己用了吗？


    不是如此，他应该早就死了。


    不。


    六眼视角下，除了咒力流动感知不到其他力量和气息。


    他已经死了。


    “是人类和咒灵的结合。”五条悟走上前，修长的身姿掩在林下，看不清神色。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明明早该死去但是却莫名活了下来，以这样的身体，还不如直接死去，为什么，拥有了力量为什么又让他以这样的身躯重现。


    他不过是晚上路过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


    “唉，又失败了。”月光下，赤脚离去的男子带着叹息，深夜时分，众人安眠的夜晚，却有一团形状诡异的肉团在灌木丛里不断呜咽，那似乎是人类的哭喊但是太过渺小，没有人听到。


    面前的鬼怪不停地哭诉，没有人问但是在场的两个人都知道罪魁祸首是一个男人了。


    “吵死了！”


    莫山清头痛，改变人体的形状，怪不得成鬼后也变成这个样子了，因为死前太害怕了已经忘记自己原来的样子了吗？


    五条悟看着面前的曾经能够称为人类的家伙。


    不是咒灵，也不算是人类了。


    “你想救他吗？”


    隐在林下的男人第一次没有了惯常笑意，唇线拉得平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感觉到面前的人心情不好，莫山清提议。


    黑瞳微微弯起。


    超度怨鬼可算是大功一件啊，她运气超好！


    功德印似乎也迫不及待，不过光靠她可不行。


    感化世人，超度亡魂，是神明天生就拥有的力量，身为魔族的她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的，不过现在不同了。


    莫山清看着没有眼罩遮挡的五条悟，他正低头看着面前似人非人的怪物，银白色的发丝轻轻扫过眼眸，浓密的白色睫毛轻轻扇动，唇色浅淡浮着柔光。


    “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


    “当然，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漆黑无神的瞳孔睁大，莫山清的额间的花纹发出淡金色的光，指着地上的肉块。


    她并不期待五条悟会回答自己，看着面前不成人形的肉团。


    她侧过头伸出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斑驳日光落在青年身上，湛蓝眼眸在阳光下如同闪着碎金的海浪，他只是低头看向她，默不作声。


    碎叶踩在脚下，发出窸窣的声音。


    金色的光变为细长的绳索缠绕在他们交握的手腕上，功德印的力量涌出，聚于莫山清指尖，金色的符文萦绕在他们周围。


    额间花纹闪耀着金光，她深深望向那团黑雾，自顾自的说着。


    “因怨而生，执念所累，不得超脱，是谓…”


    “鬼。”


    金色的符文燃烧着面前的□□，却听不到痛苦的嚎叫。


    哭诉的灵魂暂时得到了安歇。


    *


    “谢谢。”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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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站着一个人，双手合十。


    没有想到真的会得救。


    黑雾里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西装裤，他看着自己完整的，熟悉的身体，眼含热泪。


    但还没有结束，超度亡魂绝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她检查了玉牌上泛着灰色的字体，镂空的字体最底部荡漾着一点金沙。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她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


    执念所化的亡魂，如果不能找到把他杀死的人可能会一直这样直到魂飞魄散吧。


    “抱歉，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除了知道是一个男人，其他信息一无所知，连仇人都不知道那还怎么找，莫山清后悔了，感受到面前人散发浓浓的低气压。


    缩成一团的黑雾朝五条悟那边飘了过去。


    这家伙怎么这么胆小，怪不得怨气这么重结果力量还这么微弱，没出息！


    鬼魂是无法离开自己的埋骨之地的。


    “你可不要到处吓人哦。”五条悟郑重其事，手指戳了戳黑雾，棉花糖一样的触感。


    “凡人是看不到他的。”一阵奇异的味道传来，莫山清鼻头动了动。


    而一旁的人还在认真盘问：“你的名字？”


    黑雾里的人搓了搓手，毫不犹豫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我叫中本正明。”


    莫山清绕过那只鬼魂，蹲下身，气味的源头就在鬼魂的附近，清风拂过，一两点金色在草丛中若隐若现，她将一株不起眼的绿草拔了下来，高高举起，抬头沿着绿色的根茎直到顶端。


    “天灵草根茎顶端会逐渐凸显金色，夜晚风中摇曳时会发出点点金光，这是它唯一的特征。”


    曾有一个丹修这样告诉过她，那时候有许多修士冒险闯入魔界就是为了通往彼岸拿到这棵灵草。


    “这是…”不知何时，五条悟也蹲在她的旁边，认真地问道。


    莫山清鼻头动了动，抬头对视：“找到好东西了。”


    黑色长发的女人在森森夜色中笑得阴险至极。


    *


    一团黑雾中中本正明露出一截白手臂，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抹了抹眼泪，挥着不知道哪里拿着的白色手帕，“我会在这儿等着你们的。”


    中本正明，目前居住在八目町，独居，大学毕业后就选择到东京工作，父母在乡下，人际关系也相当简单，平时休息日一般都待在家里不怎么出门


    失踪时间是周五凌晨一点，直到周一上班，公司同事发现联系不上才报了警


    失踪地点是东京郊外的一片树林，也就是他们的任务地点。


    距离他的公司有十公里远。


    “是个非常普通的凡人啊。”莫山清忍不住插嘴。


    身穿黑色西装的大汉将报告交给五条悟，看了一眼一旁的莫山清，并不说话，看起来威严十足。


    如果忽略额角的冷汗。


    天啦，五条大人身边的人也好可怕好可怕，那双眼睛是怎么回事，感觉看一眼会死掉，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家主。”男人提起勇气开口，让他走吧让他走吧。


    靠着车门，五条悟从报告书上抬起头来，对着黑衣大汉挥了挥手，望着旁边散发着黑气的莫山清若有所思。


    黑衣大汉跑得飞快，没几秒地功夫便看不到人影


    莫山清看也没看一眼，不如说这才是凡人看到她会有的态度。


    那种畏惧、厌恶的目光，不过在她有了称霸一方的实力后，那些厌恶也被掩藏在恐惧之下了。


    从她记事以来，便是叫人吓破了胆的存在，不过是轻轻朝人堆里盯一眼便能把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明明什么都还没做。


    那些人就可以将一切、他们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丢弃，只为了逃离她的身边，后来宗门兴起，迎接莫山清的便是冷眼和无穷无尽的追杀。


    那时候她才终于觉醒，原来她与那些凡人并不一样，她是天地滋生的一缕魔气，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


    “要不就来做辅助监督吧。”回过神来的莫山清听到的是这句话。


    辅助监督是那个双眼挂着黑眼圈的男人，是送他们到这里的人，是仆人。


    她不可置信：“你要让我当你的仆人？！”


    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