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温润剔透的黄色玉牌静静躺在大理石地面，周身流动着温和的光芒。


    在联结成立的那一刻，莫山清眼前一黑掉进了一块玉牌里，也是功德印的本体。


    她被功德印封印，而这个凡人却成为了功德印的主人。


    心口停歇的灼烧提醒着她情况也许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至少功德印回应了她，虽然是顺带的。


    她闭上眼，手指轻点额间，一道金光射出，从她联结到了另一端，为她指明了方向，莫山清端坐在玉牌里，视线浮现男人的身影。


    现在能够确认的事是，功德印将她与那个男人绑定了。


    「契约已成，法旨通玄，功德共载」，佛音尤在耳畔。


    功德共载。


    她也许有了能够解开封印的机会，视线低垂落在了白发男人身上。


    青年的手正慢条斯理地伸向口袋，显然没有找到应该待在那里面的东西。


    今天顺道去回收的特级诅咒，两面宿傩的手指，消失了。


    字面意义上的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无法消除只能依靠封印的特级诅咒现在竟然如此轻易地被消除了。


    被眼前这个生物，眼前浮在空中的玉牌。


    面对这样的状况，五条悟捂住了脸不禁笑出了声。


    高大的身躯弯下腰笼罩着小小玉牌，投下一片阴影，眼罩下露出一抹苍蓝，深邃幽远，望一眼就能让一切无所遁形。


    莫山清看着眼前这双眼睛莫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黄色玉牌漂浮在空中，牌身流转着柔和的光泽，落在青年面前。


    金色的光辉温暖明亮，是与咒力完全不同的力量。


    牌身流转着柔和的光泽，其上铭刻着两个字，不是日语，是中文。


    功德。


    比起周身的光泽，中央的两个字看起来反而黯淡无光隐隐发灰，只有底部边缘露出一丝金光。


    接着光华尽褪，玉牌中央端坐着一个小人。


    而那金光则从外延伸如一条细丝，牵引着朝向男人的方向。


    “这个进展还真是出人意料，我现在好像不能对你动手了呢。”


    他说着抬起手腕，上方缠绕着金色的丝线，联结生效的那一刻相应的一切便会自然而然的领会。


    那是他们之间契约的证明。


    玉牌里的莫山清沉默不语，观察着青年的反应，等待着他发出惊叹便可以顺势…


    青年很快便有了反应，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在端详手腕后，皱起了眉对她指指点点：“绑定范围竟然限定在一米内，你好变态啊。”


    ？


    准备假装世外高人哄骗面前的人替她做事的莫山清如鲠在喉。


    想说的话也梗了又梗没说出来。


    被人骂过魔头，恶种，天煞孤星，第一次被骂变态，莫山清觉得自己的格调降了一个档次，变态随处可见，她可不是啊！


    “那么你是什么东西呢？”就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男人问出了口。


    “我是功德印守护灵。”莫山清端正坐姿，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还是把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平凡少年偶然发现秘宝从此入仙门名声大噪的话本子她也是看过的。


    她说得郑重其事，“只要你按照我说的话，你就可以实现愿望。”


    却听到“噗”的一声，“你是说做好事就会有好报吗？你难道是从什么寓言故事里出来的精灵？”


    莫山清横了他一眼，很不满眼前青年的反应，难道不该是感恩戴德千恩万谢地供奉着她吗？


    毕竟实现愿望这种事，凡人可是求之不得。


    她撇了撇嘴，虽然的确说了点谎，不过功德印能够实现他的愿望却是真的。


    结果青年只是摆了摆手对她说得似乎不感兴趣，提起了另一件事。


    看着五条悟的反应她忍不住垮下脸，软硬不吃，别无所求，所以她最讨厌名门正派！


    “那么…那个男人是凶手。” 案发现场虽然躺着一大片的警员和普通人，但扫一眼五条悟就知道，他们只是睡着了，而当时唯一清醒的也只有那个胡子男了。


    简言之，眼前这只类似特级咒灵的生物并不是无意义的杀戮，否则他来的时候不可能只有凶手受到了伤害。


    没等到她回答，面前的人就已经得出了答案。


    五条悟有点惊讶：“你是在为她报仇吗？”


    莫山清：“……”太聪明的人她也很讨厌。


    玉牌中的人没有回答，她的周身却散发着黑气不过在碰触到玉牌边缘就消失了。


    就像被关起来了。


    强大的咒力外还包裹着另一层未知的力量。


    如果被那群老头子知道，一定又是喊打喊杀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敢出来。


    未知的、危险的、不可控的都是需要抹除的对象。


    “术式顺转——苍”


    清冽的低吟声落在耳边。


    能量聚在五条悟的指尖，顷刻冲她席卷而来。


    蓝色的光瞬间占据了视野，地面震动，以她为中心的地方被彻底贯穿，留下了一道圆柱形的凹槽，碎石翻飞，烟尘弥漫，凹槽里什么也没有，只飞出了一块毫无损伤的玉牌。


    五条悟浮在空中，视野中是一枚上窜下跳的黄色玉牌。


    “你干什么！”


    这个人不讲武德！


    玉牌在空中跳来跳去表达着不满。


    他放下了眼罩看着飞来飞去的玉牌，毫无诚意地道歉：“抱歉抱歉，只是实验一下，看来我们现在是无法互相伤害的状态啊。”男人的语调拖长。


    刚刚还跳来跳去的玉牌浮在空中不动了。


    五条悟凑近了看，非常认真地问道：“这是你的本体吗？”


    “才不是。”玉牌轻微摇晃，里面发出了声音。


    “砰——”


    玉牌变成了人。


    莫山清跳到地面上，抬起头，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他伸出手：“我叫五条悟，请多指教。”


    “莫山清。”


    名叫五条悟还是保持着伸手的状态。


    ？


    五条悟歪头，一脸无辜伸着手。


    莫山清伸出手，她不明白，不过她还是非常听话地握了上去，她突然想到还需要确认一件事。


    毫无阻隔地碰触，手指的温度清晰地传导，五条悟低着头沉思良久放了开。


    果然。


    莫山清低下了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方才指尖相触的瞬间，功德印确实回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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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一旦脱离接触，那力量便如潮水般退去，除非是生命受到威胁被动触发，但这样是无法积累功德的。


    “唔，那么要怎么做呢？”五条悟摸着下巴，看了她一眼，“做好事的定义是什么，绂除咒灵算吗？”


    莫山清看了看他，后知后觉，五条悟似乎答应了她，立刻意识到在那个瞬间功德印的确净化了一点东西，获得功德印认可的人可以使用功德印的力量行善积德，那么那个时候一定有某些东西消失了。


    她的视线停在男人衣角处，试探性地说道：“抹除像那样的东西就算做好事了。”


    “啊，那可真是大功一件。”


    不知为何总感觉对面嘴角抽动了几下，接着五条悟看向了她，摇了摇手腕：“这样看来，我们要同吃同住寸步不离了啊，毕竟你是特级咒灵，不过你变成那个小牌子的时候气息也会消失。”


    “可以一直保持那个状态吗？”他的声音有点跃跃欲试。


    “不要。”


    沉默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问，无神的瞳孔里尽是疑惑：“咒灵到底是什么。”


    嫉妒、憎恨、怨念、悲伤，人类在日常生活中所产生的所有负面情绪会成为诅咒的源头，而由此诞生出的怪物称为咒灵。


    而进行绂除咒灵的人称为咒术师，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工作。


    本来想否认自己不是咒灵的莫山清迟疑了一下，她是诞生于混沌中的一缕魔气，吸食凡尘中的痛苦而成长。


    等等，好像没差啊。


    “所以你是什么呢？”对面的人极有耐心地提问。


    莫山清保持了沉默，罕见地产生了一丝心虚。


    “你果然还是咒灵吧。”五条悟完全看穿面前人的沉默，一手作拳拍在另一只手掌上。


    “不是，我才不是从凡人的感情里诞生的东西呢。”


    她是天生地长的魔，是和神、妖、人同样在混沌初开时就已经存在的生命。


    “都说了我是守护灵！”莫山清飘忽的眼神越说越坚定。


    “那么，这些伤口会对你有影响吗？”


    伤口？


    莫山清的意识终于在男人提醒下迟钝地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打斗时产生的严重创伤，动用魔力产生的反噬，呼吸间也牵丝丝丝缕缕的疼痛。


    从来不知道身体竟然可以脆弱到这种地步的莫山清第一次有了头晕眼花的感觉。


    她现在无法自愈。


    眼前的人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她摇摇晃晃地要抓住面前的人：“当然…有影响啊…”说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记录 2018年7月东京都米花町波洛咖啡厅


    发现特级假想咒灵（名称未定）


    派遣特级术师五条悟前往绂除


    “喂，伊地知，我已经解决了哦。”


    “欸... 不愧是五条...”听筒里传出虚弱的男声。


    “嗯嗯，后续事宜就交给你了，我先回高专了。”五条悟语气轻快地挂断了电话。


    太阳落下最后一缕光辉，拉长了地上的一道影子，逐渐重叠在了一起。


    提着甜品袋的蒙眼男人低头看着手中的黄色玉牌，指腹摩挲着玉牌上凸起的暗色字体，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