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云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头时已经收敛了神色，轻轻问了一句。


    “妈，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萧岚心情更复杂了。


    原来，他也知道很晚了吗？


    以前他的生物钟都很准时，遇见林念之后，她已经几次发现他夜不归宿了。


    她走进房间，顺手关上门。


    然后叹息一声，在椅子上坐下，哑声开口。


    “小泽，今天……妈都看到了。”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像林建国这样的男人，她是绝对看不上的。


    萧岚从小家庭条件就好，年轻时被送出海外留洋，回来后没多久遇到了顾泽云的父亲。


    她的一生顺风顺水，但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她羡慕赵淑珍。


    羡慕她有个，全心全意守护自己的女儿。


    而她和顾泽云，哪怕一直在身边，却好像越行越远了。


    萧岚的声音有些哽咽。


    “林念是个孝顺，有主见的好孩子。”


    “赵淑珍同志……有福气啊。”


    “小泽，要是当年，你不跟着妈一起来南城受苦，还留在京城...”


    “你会像她一样，保护妈妈吗？”


    顾泽云一愣，下意识地想开口保证。


    “妈，我……”


    萧岚却摆了摆手，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妈不是怪你。妈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


    “你又是个男娃娃，有时候没有闺女细心，妈理解。”


    “就是……就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怀孕那会儿，她也是盼着自己生个闺女的。


    没想到生产时遭了罪，之后老顾又忙，觉得有个儿子就够了，不肯再生。


    她忍不住会在心里期待。


    林念嫁过来之后，会像对她妈那样，也护着她这个婆婆吗？


    萧岚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小泽，你看着妈的眼睛，你真的确定……就是她了吗？”


    “结婚是件特别严肃的事，无论以后遇到什么，都不会后悔？”


    顾泽云没有任何犹豫，认真点头。


    “是，我爱她，我要跟她结婚。”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


    说好的演戏，他怎么说得这么顺口？


    怪他自己演技太好，把自己都绕进去了。


    看到母亲复杂的神色，顾泽云想了想，还是选择坦白。


    “我们已经领证了。就在前几天。”


    “结婚报告正在走流程，等部队批复下来，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顾家媳妇。”


    “妈，我能看出来...其实，你也挺喜欢林念的对吗？”


    萧岚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儿子的表情，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坚决，背着他们玩起了先斩后奏。


    这么大的事，儿子居然瞒得死死的！


    可顾泽云却仿佛没注意到她的震惊，只是神色平淡的点头。


    “嗯。我不想委屈她，也不想给任何人留下反对的余地。”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既然要和她结婚，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你们反对，是我要解决的事，有什么冲我来就行。”


    萧岚怔怔地看着儿子，看着他脸上的坚定和担当，忽然苦笑一声。


    她明白了，儿子这次是认真的，比她想象的还要认真千百倍。


    一股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她苦笑一声，喃喃自语。


    “领证了也挺好的，省得夜长梦多。”


    “像林念这样特别的女同志，有些追求者也是很正常的。”


    顾泽云明白，她说的是沈承业的事。


    对于沈承业也打过结婚报告，家里只有顾老爷子在生气，萧岚本人没什么想法，她只是介意林念的出现，让本就关系不好的爷孙俩吵得更凶了。


    毕竟她年轻时也是一枝花，追她的人排成长龙，在她看来，有追求者有竞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沉默了很久，忽然再次叹气，下定决心般的开口。


    “看到你这么有主意，妈也就放心了。”


    “等你的结婚报告批下来，妈帮你把事情处理好，就回京城去。”


    这次，轮到顾泽云愣住了。


    他后知后觉，下意识想要开口安慰。


    却被萧岚出声打断。


    “看到你这么幸福，我有点想你爸爸了。”


    “再说了，你长大了，妈也不能一辈子围着你们爷俩转。”


    她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伸手替他理了理并没有褶皱的衣领。


    声音轻柔，却又无比坚决。


    “林念是个好孩子，妈看出来了。你们……好好过。”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


    另一边，逃跑的林建国骂骂咧咧地回到家，心里又憋屈又恐慌。


    他气赵淑珍一把年纪，居然要跟他离婚！


    哪个好婆娘会跟丈夫离婚？


    都是妇联那几个臭娘们的错，动不动就宣传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搞得老婆子心都野了！


    还有林念！好端端的，突然就变了个人。


    小时候，多听话乖巧啊！现在什么都要和他对着干。


    林建国已经不记得，林念乖巧时，他也没说过一句好话，满脑子离婚以后，他的日子该怎么过。


    这地里的活，谁来干？


    现在日子都好了，除了村里的地，家家户户还有自留地呢！


    不种菜，那些菜不都得死了吗？


    浪费粮食啊！老天爷怎么不劈死一切的罪魁祸首，怎么不收了林念？


    他越想越气，一脚踹开自家院门，动静大得吓人。


    屋里的林栋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身来，喊了声爸。


    林建国看着他耳朵上的铅笔头，地上的白团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兔崽子！又在这儿捣鼓啥呢？是不是又赌输了，学人家写欠条呢？”


    林栋被他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把手底下的纸藏起来。


    林建国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抢过来要看。


    可那纸上的字体乱七八糟的，他根本看不懂，只能怒吼出声。


    “你个没出息的，成天就知道赌！”


    “你知不知道！你姐那个死丫头，现在翅膀硬了，要带着你妈跑不说，还要去举报咱俩！”


    “她要举报咱们赌博！”


    “狗日的，赶紧把这个欠条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