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


    “对，你的生命是个大染缸。”


    灵魂摆渡人的眼睛又灰又暗，那才像被搅浑的染缸。


    “染缸里的水最开始是清的，往后，染缸里会被加上各种颜色，它被污染了，它浑浊不堪。”


    清野悠的碧绿色的眼睛像颗璀璨的宝石，她在思考，眼里干净得出奇。


    老人收起天平，再次持上船桨。


    “哗——”


    小船平稳地行驶在湖面上，我们渐渐驶离湖中心骇人的深黑色区域。


    “我的意思是：你的诞生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你的生命现在或许是清澈的、透明的，但往后，往后呢？你守不住天生的纯粹，你会变。”


    “你是随波逐流的羽毛。”


    “你的生命太轻了。”


    “生命？轻？”


    悠指了指自己，随即笑了，短促地笑了，她是个刚踏足人类社会没多久的来自深海的孩子。


    “那不是很好吗？”


    老人无话可说。


    这艘摆渡船上有位承载着太多他人生命的小伙子，也有位太轻、太轻的姑娘，以至于小船的重量达到了诡异的平和。


    老人只能重复地划船。


    告示说：勇者与他的小队来到神秘的湖泊，他们遇见了传说中的灵魂摆渡人并上了他的摆渡船，在这儿，每个人都测出了自己生命的重量，谁也没想到，那表面看着最呆、最愣的农家小伙子的生命竟是最重的。


    眼看摆渡船就要沉入水底，勇者被湖中的“水怪”拽走，他也就此邂逅了小队的第四位伙伴——歌声动听的塞壬。


    勇者对不请自来的塞壬小姐充满戒备，好在塞壬小姐的生命太轻，刚好能中和小伙的生命重量，她破例上船。


    五人安全过湖。


    “小栀子，让我加入你们吧！”


    悠激动地捧起我的手。


    “你看，你身上的告示也说我是勇者小队的第五人呢！而且呀，我还是超级厉害的白棋呢！”


    勇者没有拒绝塞壬小姐的请求，五人告别灵魂摆渡人，踏上通往皇城的金碧辉煌的小道。


    只能说不愧是童话故事中的皇城，连城外道路都是由金子铺就而成，每走一步，我的心都狠狠颤了一下。


    越向前，烟火气越重，马车“叮叮当当”踩过黄灿灿的金子，看得人直流口水。


    我们在命运的女儿带领下来到附近最气派的客栈过夜。


    我问：“为什么是这家？”


    她答：“额……我特意算了一卦，这家住起来最舒服……别在意，不重要。”


    出于对命运的女儿能力的完全信任……好吧，是出于我们对高级过夜环境的追求，身无分文的勇者团队走进了装修华丽的客栈。


    “神鸡大人，快看！吊灯都是用水晶做的诶！”


    威廉兴奋地指给我看。


    “高级是高级……但，咱几个有钱吗？”


    我把声音压得又低又小。


    在这个客栈歇息的人非富即贵，翘二郎腿坐在大堂的几位白袍商人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们五人，当我瞧回去时，险些被商人的全彩钻石项链闪瞎眼。


    “这家店不会很贵吧。”


    我小步跑到灰斗篷少女身旁，超有保密性地用手当防偷听小墙，遮住嘴。


    “我们真的有钱住吗？”


    悠先回答我：“小栀子想住？我可以用能力控制他们呀。”


    “别！”


    我连忙制止。


    清野悠有这强大能力也不去探听信息，光跑来我脑子里听什么吐槽、碎碎念，没出息！对我很坏！


    命运的女儿的嘴角扯起邪魅的笑。


    “放心。”


    幻视霸道总裁。


    在“命运”的加持下，作为“今天光临本店的第一百批顾客”，我们抽到了至尊级免单！我们五人一人分到一个豪华单间！


    “厉害。”


    我佩服地对命运的女儿竖起大拇指。


    “哦耶耶耶！”


    威廉像雨林里撒欢的猴子一样在客栈走廊狂奔，他来到走廊最后一间房门前。


    “咔嚓。”


    门开了，高级的香薰味直扑面门，他幸福地冲了进去。


    “好香！好好看！这是神仙休息的地方吗？”


    我也进到了我的房间，刚一在整洁的大床上躺下，整个人就陷了进去，我在白床垫上压出个凌乱的凹陷。


    劳累多日的栀师傅终于可以来一次酣畅淋漓的洗浴了！


    “哗啦啦……”


    朦胧的白雾腾腾冒出，我裹着浴袍走出来，用客栈“魔法特供”的吹风机吹干半场的头发，舒畅！


    我“啪”地跳到大床上，困意袭来。


    是梦吗？


    很真实。


    我来到了鸡啄出的地下城边缘，我站在大门紧闭的蘑菇屋前。


    “咚咚——”


    我像往常一样叩响薄薄的铁皮门，敲门声在屋内荡了几圈，却迟迟无人开门，主人不在家。


    元一……


    元一呢……


    元一不见了。


    像是被没有任何征兆降下的雷电劈着似的，我一下子从床上惊醒，费力地用双臂撑起身子，我大口喘着粗气。


    “呼……元一……”


    窗外的太阳已经起床值班了，阳光洒间地板上。


    天亮了。


    我的脑袋像是被被人“崩”了一样疼。


    我想起昨晚的梦，我想起的无人的蘑菇屋。


    元一呢？元一在哪？勇者的小队即将抵达皇城，连“不请自来之客”都现身了，为什么这位告示中写的最后一位伙伴迟迟不出现？


    或许元一还没穿越到棋盘世界呢？


    或许元一先我们一步到皇城了呢？


    我安慰着自己，来到大堂与伙伴们集合。


    早起的六六六在外头锻炼。


    据因觉得新奇同样在客栈附近溜达的清野悠说：“玫红色长发的骑士小姐已经绕着客栈跑六十六圈了。”


    命运的女儿和威廉坐在一起研究卡牌，威廉对灰斗篷小姐的占卜工具好奇得很，他仿佛看见了天上神仙的神器。


    命运的女儿用余光瞟就见我，轻轻地打了个招呼。


    “早安。”


    “早安。”


    木桌上摆着六张大小各异的卡牌，左边是男人、鞭子、山，右边是权杖十正位、星币二逆位、世界逆位。


    “你在想元一？”


    她看向我，问。


    我诚实地点点头。


    “梦到他了。”


    “潘多拉方才警告我：不许将我关于元一的占卜结果告诉其他人，否则拧掉我的脑袋当球踢。”


    她的语气平静到不像是被威胁的。


    “他不在皇城，他的身份……很重要。”


    言尽于此。


    困惑在我的眼中一闪而逝。


    “我明白了。”


    “出发吧。”


    我们五人赶了整整一个上午的路，终于在中午前来到皇城。


    城门前，熙熙攘攘的人同马车排成一列。


    城门口守着十位训练有素、身着盔甲的士兵，城墙上还站着不少同样浑身腱子肉的士兵，一位长着络腮胡，穿得轻便的大叔正在挨个检查排队的进城者。


    皇城果然是戒备森严啊。


    我想着。


    “喂，小兄弟，你们五个是一起的？”


    不知不觉中，络腮胡大叔来到了我跟前，他盯着我，又盯着通缉令上的人来回看了几遍。


    “来皇城干嘛？”


    我拿出破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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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示。


    “是。我们应国王……”


    “国王？”


    发言被络腮胡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怪异地瞅着我，嘀咕着。


    “国王都已经重病缠身、卧床不起多少年了，还应国王呢……”


    我也趁机偷瞄他手中的通缉令：画像上是位有些阴郁的长发黑衣男子。


    我还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络腮胡一把将通缉令塞回口袋。


    “继续说。”


    他不客气。


    “啊，我们是应如影征兆而来的勇者，我们是来斩杀恶龙的。”


    四周寂静了。


    络腮胡、士兵、进城者，附近的人纷纷将震惊的目光投向我们，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你、你确定？”


    络腮胡被吓得后退一步。


    “确定。”


    周围人的目光要是化为实体能将我们衣服烧出个洞来，它们太炽烈了，威廉缩到了六六六、清野悠、命运的女儿三人中间。


    我的表情也很怪异。


    这群人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莫名其妙了？


    络腮胡最后一次问：“你确定？那恶龙可是很凶恶的。”


    我认真地点头。


    “飞毯！”


    得到肯定答复，络腮胡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他对天空大喊。


    “唰——”


    从皇城中心城堡处飞来一个不满繁复花纹的暗红色毛毯，它大到恰好能容五人。


    络腮胡对毛毯说：“记住！告诉那位大人，你就说：您要找到那五位能够斩下恶龙首级的勇者到了……”


    毛毯人性化点头。


    怎么说呢，这一幕神似印度训蛇人和它的头牌眼镜王蛇。


    我们五人站在毛毯上，只听“嗖——”的一声，它以比跑车还快的速度冲向辉煌的城堡。


    “诶？魔法毛毯？”


    “快看！坐毛毯去城堡的重要人物！”


    “天啊，这是发生要命的大事了……”


    我们穿过从嘈杂的集市，从穿着蓬蓬裙的贵族小姐和戴假发穿西装的少爷们头顶掠过，像穿梭的流星。


    “嗖——”


    还没来得及许愿呢，飞毯的红色拖尾就从天空消失了。


    我们穿过静谧的居民区，刚推开窗想呼吸新鲜空气的管家老人被吓了一大跳。


    那座淡金色的城堡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砰！”


    飞毯撞开城堡木门，然后一个急刹，它停在一位透着矜贵气息的木棕色长发女人面前。


    六六六紧急“跳车”，她一手两个，将被飞毯甩飞我们四人紧紧逮住，像是鸡妈妈拎小鸡仔，我们四人被拎到穿着华贵，戴着祖母绿宝石项链、耳坠，头顶晶莹剔透钻石皇冠的女人跟前。


    飞毯对女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女人微笑、颔首表示：明白了，退下吧。


    飞毯“嗖”的离开。


    而我悄悄地看了几眼前雍容华贵的女人，总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像是……像是……


    “远道而来的勇者们，你们好，感谢你们应征而来。”


    说着，她向我们深深鞠了一躬。


    “我是王国的公主——如影。”


    如影？公主？


    这不对吧！


    我一直认为如影是国王来的！况且……况且……


    况且这个国家的公主不是被恶龙抓走了吗？


    咋地啊？


    是在耍我们吗？


    被恶龙抓走的公主怎么大摇大摆出现在城堡啊？


    难道有两个公主？


    如影用那焦糖色的眼眸注视我们，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不对……


    我呆在原地。


    如影好像忘记我们了……


    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