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史蒂芬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他像一头野牛，东撞西撞，最后一头栽在老槐树上。


    他燃尽了……


    可同样栽在老槐树上的灰斗篷少女却像个没事儿人，正无语地盯着他。


    “为什么你没事儿？”


    他晕乎乎地问。


    “我只是从村东边随便跑不跑，为什么……为什么和炮弹一样冲到村子最西边才肯罢休……”


    “因为命运告诉我：我们是同一阵营，你伤不了我。”


    “什么同一阵营不同一阵营？再说，你谁啊？”


    “你可以称呼我——Daughter of Fate，命运的女儿。”


    “谁？”


    少女羞耻地拉低了帽檐。


    “你也可以叫我：神……神鸡的伙伴……”


    灵光直击大脑，威廉恍然大悟。


    “你是神鸡大人你的鸡伙伴！”


    “不对。”


    他顿了顿，表情由欢喜转变为疑惑，再从疑惑变成惊骇。


    “你怎么变成人了？”


    “难道……”


    “你也是上苍的使者！”


    “哦，奶奶……有空回祖坟看看吧……”


    “别说了！”


    命运的女儿罕见地表露出鲜活的情绪。


    “具体怎么个‘同一阵营’法我也不清楚，命运说：等到明天，十五日，我们会知晓一切。”


    说完，她就猫儿似的扭过脑袋，轻轻“哼”了一声，任威廉怎么呼唤，始终一言不发。


    两人在老槐树下躲了一夜雨。


    命运的女儿摆弄着自己的卡牌，她似乎了解到了什么：比如自己是团队中最“弱小”的，再比如自己成为了冤魂们认可的、真正的女巫……


    无辜女人的灵魂被困在了这个充满罪恶的村庄，久久无法离开。


    “哼。”


    少女皱着眉，但也多亏她们的灵魂，让她与这个村庄建立起连接。


    占卜一事，靠的就是“连接”，她被那些女人的灵魂认可，便是在建立连接。


    无辜女人们的灵魂像地下的树根，命运的女儿像大树的树桩，她靠树根获得“营养”，她靠她们了解这个村庄：从过去到未来，事无巨细。


    威廉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能力的奇妙，每当有水仙鹤出现，他就猛地撞上去，撞得那怪物四分五裂。


    直到十五日清晨，雨过天晴，盘旋在村庄上空百年的乌云被斩断，阳光久违地微暖着世界。


    村民们纷纷在院子里晾起衣物，大家走到街上，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阳光。


    “啊！”


    忽然，一声尖叫打破这份宁静。


    白天的人们终于发现躺在街边的两具尸体，一个被昨夜的水怪物开膛破肚，一个被“天降奇兵”撞得再也醒不过来。


    偏偏这时，威廉和命运的女儿还好巧不巧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他们就像一对瘟神，所到之处鸦雀无声。


    目睹昨晚全程的酒馆壮年咽了口唾沫，他怒了。


    “就是他们！灰斗篷的是女巫，另一个是杀人凶手！”


    他是第一个破口大骂的人。


    第一个人站了出来，他点燃众人名为“愤怒”的引线。


    “砰。”


    一呼百应。


    数不清的臭鸡蛋和烂菜叶砸在威廉与命运的女儿身上，命运的女儿死死捏着威廉的手，她警告：“不要轻举妄动。”


    很快，两人被人群围死。


    前路被断。


    退无可退。


    命运的女儿冰冷的目光一寸一寸慢慢扫过众人，终于，她开口了：


    “村子从西往东数第三家，王婆，五分钟后，她会烤出一生中最满意的菠萝派。”


    “村子从东往西数第十家，阿萝，二十分钟后，她会生出象征着祥瑞的龙凤胎。”


    众人面面相觑。


    眼前的少女不是邪恶地女巫吗？怎么变成报喜的喜鹊了？


    “我知道你们所想，但我不是喜鹊，我只是可以预知未来，”


    “甚至，我还可以帮助你们改变未来。”


    村民们窃窃私语，他们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威廉与命运的女儿两人。


    “你们现在就去找王婆一探究竟的话，她会因为吓一跳而手抖，因为手抖而记错时间，因为记错时间而烤糊菠萝派。”


    灰斗篷下少女制止向赶去王婆家的人们。


    “一只小蝴蝶扇动翅膀，也会在遥远的大陆刮起风暴。”


    于是在三分钟后，浩浩荡荡一群人闯进村子从西往东数第三个屋子里。


    王婆正带着手套从烤炉里端出香喷喷的菠萝派。


    “砰！”


    木门被众人暴力地推开，王婆条件反射地就冲人们大喊：“我不是女巫！”


    为首的男人没理她，只是熟练地拿起刀叉，切下小小的十片菠萝派，在王婆惊恐的目光下，他们不顾滚烫硬生生吞下菠萝派。


    “好吃！”


    “我愿为这个菠萝派颁发小镇百年最美味奖！”


    菠萝派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王婆小心地向前挪了挪，她半信半疑捻下菠萝派一角，慢慢地、慢慢地将它放进嘴里。


    “哦！这真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成功的菠萝派！”


    嚼着软糯的面包，清新的香甜在口中弥散开来，王婆幸福地跳起了年轻时的舞蹈。


    十五分钟后，众人又来到村子从东往西数第十家，他们焦急地守在门外，你一言我一语，用交头接耳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女巫怎么做到的？”


    “她是和魔鬼签订的人，我有预感，阿萝的孩子全部都会胎死腹中！”


    “可是她预测王婆的菠萝派预测成功了，万一……万一她是上天派来的神女呢？我们要烧死她，岂不是……”


    众人讨论之际，木屋里传来两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生了！”


    “恭喜，是一个女孩儿和一个男孩儿！”


    来自“女巫”的预言全部应验。


    一行人像过街老鼠，灰溜溜地钻回人群。


    “都应验了……”


    事实如此，没法抵赖。


    “我不是女巫。”


    “我是命运的女儿。”


    所有人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是尸体似的惨白，像是浑身血液被吸干，他们顿时不知所措起来，看向少女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但拿着金喇叭那男人几百年的洗脑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破除的。


    有人选择相信她。


    有人想要烧死她。


    命运的女儿告诉大家：“三十分钟后，会有一位玫红色长发的骑士和一位黑色半长发的勇者赶到村庄。”


    “杀死无辜的女人为你们带来了什么？该来的瘟疫还是会来，该来的死亡永远无法拒绝。”


    村民们想了想。


    疾病确实会来，每年都会来。


    死亡确实无法拒绝，每个月都会奖励。


    “那个骗子只会耍耍把戏，他什么也做不到。”


    “但我可以，我可以看见你们的命运。”


    ……


    “啊啊啊啊啊！”


    “飞行体验卡怎么说到期就到期了啊？”


    鸡从高空下坠、下坠，以每秒四十米的速度下坠。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里窜了出来，我已经超越了身体的极限，飞快地扑腾着翅膀。


    “唰——”


    石中剑人性化地飞到了我身旁，它拖起我，我也顺势爬到它的剑身上。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它带着我平平稳稳落在地面上。


    “砰！”


    我躲在灌木丛里变回人形态，石中剑则飞来飞去为我叉来衣服。


    一切穿戴完毕，我又在石中剑的带领下找到了六六六，那时，她正毫不顾忌地躺在地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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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六六，起床了！走，去森林外的村庄。”


    我笑嘻嘻地喊道。


    这位漂亮的骑士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她一边点头，一边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


    “栀岿……我刚才看见了一只鸡在天上飞……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她呢喃着，拉着我就向前走。


    “嘿嘿。”


    我提着石中剑。


    “你没看错，天上就是有一只神鸡！他举着石中剑，他劈开雨云，他帅呆了！”


    “栀岿，听你这样说……那只鸡是你？”


    “是我，但很抱歉，六六六，我把你的西洋剑弄丢了。”


    “没事，那东西对我无用。”


    说着，她攥紧覆满铁甲的拳头。


    “有它，反而是在限制我的实力。”


    “啊？你竟然是纯力量型的肉搏战士？”


    “嗯哼。”


    “魔法少女但物理魔法？”


    “嗯哼。”


    “诶？你的头发怎么在闪光？”


    “嗯……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编剧给我头发上加的特效吧。”


    我们两个就这样一搭没一搭聊到走出森林，三十分钟后，我和六六六看见了那片小村庄。


    那是个充满原始气息的村子。


    我和六六六还没到村门口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村民们聚在街道中心，像是在进行某种宗教、信仰方面的辩论。


    “她绝对是女巫！烧死她！”


    “她是神女！那个教皇的门徒才是魔鬼的使者，他没有为我们带来任何好处！”


    “就是，被教皇门徒复活的人都消失了！”


    “我们都烧女巫几百年了？你们还要改变吗？”


    哎呀，不管那是什么方面的辩题！


    我睁着双好奇的星星眼就凑了过去。


    有瓜不吃算什么好汉？


    可随着我的加入，众人的议论声反而愈发微小，无数道目光投向我、投向我身后的六六六。


    “看！是黑发的勇者和玫红色长发的骑士！”


    “应验了！预言应验了！”


    十几个村民蜂拥而上，将我和六六六围在中心。


    “干、干啥啊？”


    我连忙无辜地摆着手，试图拉着六六六离开。


    “我就是路过、路过！”


    眼看村民们越围越紧，六六六警惕地做好战斗准备。


    这时，一道空灵的女声说：“让我进去。”


    “人墙”恭敬地让出一个小口，然后从那儿出来个披着灰色斗篷的少女，一位金发的健壮少年紧跟在她身后。


    我呆住。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啊喂！


    难倒是……


    “好久不见，六六六。”


    斗篷下，她雪白的脸上挂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好久不见，栀岿。”


    “神、神鸡大人！你恢复人身了！”


    “这位是……”


    “你的鸡大人。”


    命运的女儿说。


    “什、什么，鸡大人？”


    威廉向后退了一步，显然被六六六的装扮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


    我欢欢喜喜将跳到嗓子眼儿的小心脏咽了回去。


    “好久不见，命运的女儿。”


    “好久不见，威廉·史蒂芬。”


    正当我以为这样温馨的、煽情的氛围还能再持续久一些时……


    “恭喜、恭喜呀，恭喜我们可爱的小勇者~恭喜你的队伍人数来到‘4’。”


    这是一道我从未听过的嗓音，好听是好听，但其中的戏谑……令我脊背生寒，汗毛“噌”的一下就冒起来了。


    “谁？”


    “那我呢？小勇者，你会欢迎我吗？”


    “你会对我说：初次见面，‘四十四岁中年大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