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环绕着“嗡嗡”的风声，我的头发像是一群黑不溜秋的蛇，在空中“妖娆”地扭动。


    谢谢树根，无偿让我体验极限运动。


    谢谢树根，免费让我搭“顺风飞机”。


    谢谢、谢谢……哈哈，我面无表情，因为没招了。


    雨云被六六六“贯穿苍穹”的一击打出个窟窿，它一下子泄了气，水怪物也不造了，只顾着填补自己灰蒙蒙的身体。


    但无论它怎么努力，阳光始终会找准缝隙钻进来。


    骑士用最强的一招“焚日灼月破天拳”大伤天空中那轰隆隆咆哮的怪物，为勇者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雨云气急败坏。


    雨云无能为力。


    骑士不明白勇者为什么执意要去到远方的巨树下，但骑士相信伙伴。


    “接下来……靠你了……”


    “栀岿。”


    在空中飞了四百零一秒，树根卷着我向下俯冲，那感觉……呕……是在游乐场坐海盗船的一百倍刺激……


    “放过我！”


    我白着脸，不顾形象地大喊。


    于是在破告示连载的童话故事中，记录着勇者面对困难时的名言——“放过我！”


    树根像是很害怕我吐在它身上，速度竟真的变慢了，它稳稳地、平缓地向下。


    接着，它卷着我来到树荫下。


    最后，它客气地将我送进一个入口隐蔽但内部宽敞的树洞里。


    我听见无数道类似动画片中小精灵的声音说：“欢迎光临。”


    我：“哇塞？谢谢？”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树洞的入口被送我来的粗树根堵住，谁也想不到这里还有个树洞，谁也想不到树洞里还有个人。


    唯一的退路被堵死，留给我的……唯有忐忑地前进。


    在童话故事的第三章，勇者怀着不安的心情向树洞深处走去。


    他抱怨：“为什么倒霉事总找上我！”


    越往里走，光线就越昏暗，勇者用双手探路。


    只听——“噗通。”


    勇者摔在树洞最深处的“房间”，他明白：自己已经走到了树洞的尽头。


    “告示上的童话故事是不是乱编的啊？”


    他不解地挠了挠头，漂亮的眼睛里溢出烦躁。


    “这里怎么啥都没有嘛！空空如也！”


    “不要戏弄我啊！”


    “这儿就算有张全国数学竞赛卷子我都夸它博学！”


    话音落下，勇者的愿望——实、现、了！


    “这位小友，你说的竞赛卷子可是：设正四面体ABCD各棱长均为2，P、Q分别是AB、AC上的动点……”


    苍老的嗓音超突兀响起。


    据我所听：这停顿、这卡痰……这道嗓音的主人“资历”绝不亚于我那五十四岁“老板凳”班主任！


    我瑟瑟发抖。


    有点儿恐怖了昂……


    一语成谶也没必要成这个谶吧！


    “先别管卷子不卷子了，我也不好奇这东西你从哪找来！”


    据我多年经验：神秘树洞出现神秘老者，要么是有超强机缘，要么是夺舍。


    “咱们先约法三章：不要让我获得某种强大力量，但代价是属于我原本的记忆全部消失。”


    那道苍老的声音顿了顿。


    “你刚才说的那些，从哪看来的？好邪恶，但我就是想让你获得某种强大力量，怎么办？”


    老者问我。


    “啪。”


    我像蔫儿茄子似的一下子“瘪了下去”。


    “好吧，我从同桌那儿借来的小说里看的：龙傲天坠入魔崖，偶遇千年前化神期老者的一缕残魂，老者许他无上机缘，前提是消除原本记忆……”


    “哦，我给你讲啊，龙傲天差点就被夺舍了！”


    勇者滔滔不绝地讲。


    老者津津有味地听。


    “还好白百栢仙子及时赶到，与老者斗法，救龙傲天于危难之中！”


    讲着讲着，我幸福地冒泡。


    在死气沉沉的学校，饭后看个十分钟《龙傲天传》，真是惬意。


    “哈哈哈，这样啊！你这小子倒是有趣！”


    老者表示了对我的欣赏。


    “谢谢，我也这样觉得。”


    勇者表示了对自己的肯定。


    “你刚才说的：给我强大力量……是怎么个事儿？”


    回归正题，我问老者。


    “强大到能‘屠龙’那种吗？”


    “是。”


    作为树洞成精，老者本不打算告诉眼前这个少年自己身份的，但鉴于聊得太投机，他忍不住想叽叽喳喳说点儿什么啊！


    可能这就是“快乐会传染”吧。


    话痨的勇者用“快乐”打动了沉寂百年之久的“树洞成精”。


    老者维持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他不像老人教育孩子，反而像老成的孩子用长辈口吻说话。


    “我呢，不是咱们童话故事最后一个树洞成精吗？每个人都向树洞吐露隐藏起来的自己，我包容大家的思想，我理解大家的情绪，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百年，终于，我成精了。”


    “什么？树洞成精？”


    我险些惊掉下巴。


    “那我们平时把朋友当‘树洞’，给他说的那些会飞到你这儿吗？给床头的小熊说的呢？”


    我好像看见树洞成精的老者点了点头，他说：“是的。”


    “人们的情绪顺着地下的根系涌向这儿，我吃掉大家的情绪成长。”


    老者的话语间渐渐染上几分愁绪。


    “但现在的人们越来越痛苦，连我也无法再为大家化解消极情绪……”


    “人们会为未来焦虑。”


    “人们会因世态炎凉愤怒。”


    “人们会对日复一日、机器人般重复的日子厌倦。”


    “人们的悲伤如潮水，他们世界的雨好像下个不停……”


    树洞精好像一直在叹气。


    “瞧吧，在我的头顶，那朵灰蒙蒙的乌云快把湛蓝色的天空彻底遮住了。”


    “这样说有点苦涩：我知道消极情绪不可避免，我也知道大家的生活或多或少会有些不如意，但还是希望大家开心起来。”


    老者说。


    “以树洞成精的身份，希望大家高兴起来。”


    天上的乌云太大，树洞精处理不好。


    我想：这一点，我和树洞精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千疮百孔，那我就在小洞上投枚硬币，玩儿一把紧张刺激的打地鼠！”


    “你小子，要不说我欣赏你呢？”


    四周黑黢黢的，开灯就好。


    “啪”。


    树洞就像一个亮堂堂的大客厅。


    树皮下、泥地上堆着许像是杂物的小玩意儿。


    有一张分数异常高却被撕碎的地理卷子，有被长大后的主人丢下的红发骑士布娃娃，有两只黑乌鸦玩偶，有碎了一边镜片的眼镜，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枝条扫帚，有一段话：“姐姐，原谅我是一个矛盾的人，我既希望你比我好，又害怕你比我好……”


    看着又杂又乱，但这就是人们的情绪。


    而树洞的正中间，静静伫立着一把“石中剑”。


    它的剑锋陷在灰色的、沉重的石头里，它金黄色的露出部分灿烂不减当年。


    老者说：


    “勇者啊，只有你能拔出这把宝剑！”


    “勇者啊，只有你能斩开空中雨云！”


    “来吧，上前来……解开束缚住这把宝剑的谜题，拔出它！”


    “呼——我？”


    我指着自己，麻布衣的衣角早已被捻得皱皱巴巴。


    “实话实说哈，我挺普通一高中生……你确定？”


    老者答：“就是你。”


    树洞里静悄悄的。


    我盯着那堆杂物看了很久、很久……


    故事中：勇者犹豫不决，事到临头，勇者却担心自己过于普通。


    “我会搞砸的……”


    勇者止步不前。


    但勇者要是真的被“悲观”困住，他也不能被称为勇者了。


    “哒、哒、哒。”


    我走到石中剑前。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由我，替石中剑问出它准备百年的问题……”


    真是的，气氛搞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反复捻着衣角。


    下一秒，老者问出第一个问题。


    “请问：空山新雨后的下一句是什么？”


    嗯？


    石中剑也背“唐诗三百首”吗？


    简单。


    “自挂东南枝。”


    哈哈，我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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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真的说出口！我将把这个离谱但可能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答案咽回肚子里。


    “天气晚来秋。”这才是正确答案。


    “对。”


    老者似乎有些震惊。


    接下来，是第二关。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位选手，请听题。”


    “小明的爷爷出门前让小明照顾好家里的兔子和鸡，小明却因为贪玩将它们赶到了一个笼子里，当爷爷回来时，为了确保家里的兔子在和鸡没有少，他问小明：笼子里的兔子和鸡各有多少只啊？”


    “已知笼子里共有三十五个头，九十四只脚，回答：兔子和鸡各多少只？”


    我的嘴角抽了抽。


    “鸡有二十三只，兔子有十二只。”


    “答对、对！答对了！”


    老者惊呆了，以至于一瞬间语无伦次。


    “这你都能知道？不愧是情感丰富、浓烈被本树洞看中，亲自用树根卷来的人！”


    “最后一题！”


    “请听题！”


    “请问……”


    要是最后一道题还是前两道的难度……那不是易如反掌吗？


    想着，我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石中剑的问题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请问：世界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啊？”


    “哈？”


    “嗯？”


    “额……其实，我觉得啊——先有都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鸡愿意下蛋，蛋愿意变成鸡。”


    我冲不存在的老者眨眨眼，试图用他最喜欢的“情感丰富”发言糊弄过去。


    “这就是——爱与传承。”


    “你说对吧？”


    我又冲他眨了眨眼。


    “布灵、布灵。”


    只有我眼睫毛上的星星特效在响。


    五分钟过去，老者像经历了一次思想风暴。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算。”


    他给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不满意的结果，但他却表示：这是石中剑决定的。


    我幽怨的眼神打在那把流光溢彩的宝剑上。


    我都这么“高情商”了，还不行吗？


    “但鉴于它有些认可你的观点，只碍于没有证据……石中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呵呵……看来，只能使出我的“终极大招”了啊……


    曾经的我，一味地保持神秘……


    哎……现在，这层马甲……


    “砰！”


    也到该掉的时候！


    “乒乒乓乓！”


    “砰砰砰砰！”


    麻布衣下，那么大一个人说消失就消失。


    “勇者？”


    “勇者？”


    “你人呢？”


    “喔喔喔！”


    响亮的打鸣声铁锤一般，狠狠砸在石中剑上。


    我本不打算暴露的——神鸡的身份。


    我方才如此完美的回答竟还被诟病没有证据！来吧，来看看吧，这就是证据！


    石中剑，你在树洞里待了多久了？百年？千年？你多久没见到外界了？作为一只被困在井底的小青蛙，这里就是你的世界！你的世界既没有鸡，也没有蛋，但请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啥！


    “世界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呵。”


    “先有我！”


    “啪。”


    宝剑从石头中弹了出来。


    它，无话可说……


    于是在树洞精的欢呼与骑士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鸡，一只鸡飞上了天空！


    “唰——”


    名为“悲伤”的雨云被“欢乐”的宝剑斩断。


    笼罩森林长达百年的雨云终于消散了，它被对半劈开，它消失在崭新的、洁白的云层后。


    雨后天晴。


    霞光万道。


    玫红色长发的骑士怔怔地看着天空，拨云见日，她看见一道美丽的彩虹。


    “那是……”


    她揉了揉眼睛。


    看错了吗？为什么刚才有只鸡在空中流星般划过？


    我成功了！


    由消极情绪汇集的雨云被我斩断！


    鸡暂时漂浮在云层间，右翅举着神剑，左翅一抹鼻子，神气十足。


    请叫我——神鸡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