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肆虐，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地下，我略显单薄的麻布衣上早已覆满雪花。


    “什么？”


    无人在意的角落，我从堆满杂物的巷子角落苏醒，我迷茫地揉了揉脑袋，环顾四周。


    入目是童话故事般的场景：欧式街道，空无一人，各家大门紧闭，街上垃圾堆得比山高。


    “不会吧……”


    我强压下心中震惊，哆哆嗦嗦站起来。“嘎巴”，我的膝关节响了下。


    “我又转生了？”


    孤零零的男声在茫茫白雪间回荡。


    多么无助，多么可怜。


    一阵寒风掠过，脸颊被刮得生疼，我下意识双臂环抱，却发现、却发现……


    这咋有人类的手？


    “唰——”


    一秒钟，我只用一秒钟从身边垃圾堆里翻出被刮花的铜镜。


    镜子中倒映着位眉眼干净的少年，他的眼睛是黑的，发丝是黑的，整张脸像白砚台上的墨水晕开，自然、和谐、带着些东方独有的温润。


    是我原本的模样……


    这、这、这过于魔幻了哈。


    我忙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人类的双手，右手的中指左侧还有块凸出的茧……


    嗯，是属于我的身体、我的手没错了。


    终于不是鸡翅膀了！


    我承认我有一瞬间喜极而泣的感觉，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孤独、茫然、不知所措……


    大家呢？


    我找不到大家了。


    我孤身一人。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


    现在该去哪？


    现在能去哪？


    我都不知道。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走到正街上，路过千家百户，路过五棵歪脖子大树，我终于在街道边缘的告示板上看见“下一步”：去城堡，找公主，斩恶龙。


    我原本没打算看那张破告示的，可不知哪来一阵妖风，将被一颗锈迹斑斑图钉固定的告示吹到我的脸上。


    “唔……”


    我拿下来一看。


    破告示上赫然写了猩红的五个人名：威廉·史蒂芬、元一、命运的女儿、六六六、栀岿。


    我愣了愣。


    告示上说：我们是五位勇者，需要去到城堡，成为国王的勇者，帮他找到被恶龙抓走的公主，并斩杀恶龙。


    正当我疑惑为什么没有如影的名字时，我瞅见了告示下方，署名：如影。


    如影是国王？


    问：好伙伴摇身一变成为国王怎么办？


    答：苟富贵，勿相忘。


    我美滋滋地想。


    “小鸡，别把事情想得太美好。”


    还没等我细细品味甜蜜蜜“美梦”，脑海中出现一道缥缈的女声打断我，我从未听过这道声音。


    “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忽然从棋盘宫来到这片陌生土地吗？”


    是个好问题，我托腮。


    “但我都能跟着如影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了，管那么多干嘛？”


    我反问她：“想太多反而心烦，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


    虚空中飘着的看不见的灵体点了点头。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如果不按规则行事，就会立刻死亡！”


    “记住，你只是棋盘上的一颗小小棋子！”


    “你只是最弱的‘兵’。”


    这一刻，我确定：来者不善。


    “别叽里咕噜了，我本来就身中剧毒，不用麻烦您出手。”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半开玩笑道。


    “再说，大姐，你谁呀？”


    脑海中的声音明显恼羞成怒，她大声嚷嚷着，快把我震聋。


    “别叫我大姐，教我小姐姐！”


    她生气地“哼”一声，补充：“大家都叫我潘多拉。”


    “潘多拉？”


    熟悉的名字……令我想起了一个主角同样名叫“潘多拉”的故事：潘多拉的魔盒。


    传说宙斯为了惩罚得到普罗米修斯盗取之火的人类，命女神赫淮斯托斯造出一位女子，众神赐予她美貌、智慧……一切天赋，宙斯赐予她“好奇心”与一个神秘的密封盒子。


    众人告诫潘多拉：千万别打开天神宙斯赐予的礼物！


    但一切劝阻哪能斗得过潘多拉好奇的心，她疯狂地想要知道被隐藏的真相，就像智者不顾一切地想要寻找“世界的真理”。


    那天，潘多拉再也忍不住，她打开了宙斯赐予的魔盒……


    瞬间，灾厄、病痛、死亡被潘多拉放出，人间因她的好奇心遭难了呀！她惊慌失措地扣上盒子。


    但其实，潘多拉的魔盒里不仅有灾厄，还有——希望。


    我脑海中的潘多拉告诉我：我和伙伴现在还在“棋盘宫”中，违反棋盘的规则会再也醒不来，被棋盘上的棋子推倒亦然。


    想要醒来，必须参与这场“棋局”。


    紧接着，潘多拉为我指明城堡的方向：向北穿过一片密林、穿过一个村庄、穿过一个湖泊，前往王国的城堡。


    “再也不见，我亲爱的最后一位勇者。”


    潘多拉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清晰地感受到：她消失在我的脑海中。


    “不期待下次见面！”


    她说走就走，留我一个人在呼啸寒风中cosplay雪人。


    我大致理清现在的状况：所以，我不是死了，不是重生了，我和伙伴被都被困在水底洞穴“棋盘宫”，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我这个人：嘴上可以消极一下口嗨，但身体上哪怕遇到一丝“生的希望”也会拼命抓住。


    不为别的，就为不让自己吃亏。


    在我看来：生命重在体验，管他酸甜苦辣，多活一秒都是赚。


    一想到自己是单体最弱的“兵”，我就脑仁疼。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伙伴，他们或许是“车”、是“马”，就算同样是“兵”，多个“兵”组成的“兵链”也很强。


    根据上一世依稀的“国际象棋”科普视频，我如是推测。


    如影是“王”吗？


    既然我和伙伴陷入棋局，是其中一方，那与我们对弈的另一方在哪？


    许多问题盘旋在心头，我向着潘多拉指的北方走去。


    白色的世界里，村子最左边的木屋灯火通明，窗户上透出一家三口和一只小猫的影子，影子边缘镀上黄灿灿的暖光，屋里的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响。


    我搓了搓双臂，眼前，呼出的气变成了一团雾白，久久不散。


    我停在那户人家门前，蜷着，借缝隙蹭了会儿暖气。


    十分钟后，我再次站起来，一边哼支歌儿给自己听，一边迈着流星大步向前走去。


    我走出村子，来到潘多拉口中的那片森林。


    “咕咚。”


    我望着眼前有五个我高的大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我哆嗦着掏出抹布口袋里的指南针，红色指针晃了晃，最终指向正前方。


    不管了！拼了！


    尽管心里害怕得要命，但为了六六六他们，我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森林里静得可怕，树木茂密的枝叶能遮天，空中的光几乎照不进来。


    “啪！”


    “谁！”


    我下意识扭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只是一根小树枝掉在了地上。


    自从踏入森林，我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像是方才的小树枝，还是枝头“哗啦啦”落下的一团雪，都被我的意识认定为“危险信号”。


    我已经提心吊胆三小时了，我时刻担心会有敌对的“棋子”杀出来，担心会有野兽冲出来咬我一口……


    在我的眼中：草木皆兵。


    云层后的太阳耐不住寂寞，决定从西方下山，森林里的能见度变低，要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归于黑暗……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对的。


    只听“哗——”的一声，我的左手边冒出一个黑影。


    上一秒，它还是小小的黑点儿，下一秒，它倏地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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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呼吸一滞，掌心微微冒汗。


    我死死盯着那指南针，拔腿向北方跑去。


    我压根没看清怪物的模样，只知道向前跑、一直跑、一刻不停地跑。


    但两条腿的哪能跑过四条腿的？


    眼看我就要被追上，我径直躲在一棵覆满雪的松树后。


    “呼——”


    越是生死时刻，我越要冷静。


    “吼！”


    怪物直直向我扑来。


    命丧黄泉？


    不！我猛地一踹眼前的大松树。


    “唰——”


    “砰——”


    “吼——”


    雪崩似的，怪物头顶骤然砸下个大雪团，不亚于天上砸下个千斤顶，它浑身无力地被压在雪堆里，只能无能狂怒。


    “呼——”


    多亏我机智！


    我必须趁着拿东西被困在雪堆里的时间与它拉开距离！


    我拍了拍自己僵硬、绯红的脸，快步向前奔跑。


    渐渐的，四周万籁俱静。


    渐渐的，四周一片黑暗。


    渐渐的，四周冰雪消融，烟雾缭绕，我进入了森林下一区域。


    指南针的红色指针依旧稳稳指向前方。


    要是运气好，我能一鼓作气跑出这片森林。


    高中体育课，我虽说短跑成绩不算拔尖，但长跑可是我的强项，不要小看栀岿的耐力啊！


    天不遂人愿，跑着跑着，我的布鞋似乎磨破了，脚底一片湿乎乎的温热。


    我脚受伤了？


    我跑流血了？


    这是最好的情况。


    但愿吧……


    我低头向地面看去：从小土坡上流下斑斑驳驳的暗红，一根、一根，一条、一条……像从天空俯瞰红色的小溪。


    最坏的情况：我的脚底粘着不知是谁的血液……


    完了……


    我连忙躲在距我半米的灌木丛后，悄悄地透过灌木丛缝隙向前方看去，我能保证：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没发出半点儿声响。


    甭管身后随时可能追上的野兽了，眼前这个更恐怖！


    眼前：血液的主人应该死亡有段时间了，我身旁这条“支流”快要干涸。


    再抬眸，再向上看……


    黑灰色的瞳孔中映入一抹红。


    童话故事中的骑士披着月光般银白的铠甲，玫红色的长发仿佛雪天里枝丫开满梅花，一朵挤一朵，密密麻麻。


    骑士右手拎着一把闪着寒光、滴着红色的西洋剑，剑下，“束缚”着野兽的亡魂。


    “我知道你在哪。”


    骑士的嗓音好似利刃出鞘，清亮中夹杂着冷意。


    “我会给你三秒钟时间出来。”


    骑士扭过头，脸颊上还挂着大开杀戒时溅起的血渍。


    我颤了颤，鹌鹑一般缩起来。


    万一她警告的不是我呢？


    万一附近还有别人呢？


    我侥幸地想。


    毕竟任谁见她那副“杀神”模样都不会轻易出去，我也一样。


    “三。”


    倒计时开始。


    “二。”


    我方才没发出一点儿动静，骑士不可能发现我！


    我安慰自己。


    “一。”


    这道嗓音很冷、很冷……


    与破空声同时出现的是我脖颈旁架起的利刃。


    剑锋直逼颈动脉……


    脖颈处出刺痛，苍白的肌肤被切开一道小口，鲜红渗出……


    “你在犹豫什么？”


    骑士告诉我。


    “我说的就是你。”


    “大人饶命！”


    我惊慌地抬起头，双手高高举起。


    我投降！


    我投降还不行吗！


    求放过！


    栀岿哭唧唧脸。


    “大人饶命！”


    “我没有恶意！”


    我怯生生地睁开眼，下一秒，我跌进一双古怪而妖治的白色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