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橡木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将别墅内微弱的光线和人间气息彻底隔绝。


    骤然降临的,是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暗和一种压迫耳膜的、深沉的寂静。


    唯有脚下湿滑的、不断向下延伸的石阶,提示着他们仍在现实世界中穿行。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混合了千年岩石的潮气、深埋地底的霉味,以及一股强烈到刺鼻的、带着深海咸腥的海水气息,冰冷而黏稠地附着在皮肤上。


    石阶上布满了滑腻的苔藓,每一步都必须极其谨慎,依靠着夏洛克手中那盏摇曳不定的小煤油灯和吉姆高举的、光晕更为稳定些的防风马灯投射出的有限光芒,勉强在无尽的黑暗中开辟出一小片可视的区域。


    灯光在粗糙、湿漉漉的岩壁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巨大阴影,更添了几分诡谲与不安。


    “小心脚下,台阶湿滑,有些地方的石块已经松动,千万当心。”华生医生紧跟在夏洛克身后,压低嗓音提醒道,他的手紧紧攥着手杖,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既是支撑,也是此刻唯一可靠的防身武器,他的声音在空旷而曲折的通道里产生了空洞的回响,显得格外突兀。


    夏洛克·福尔摩斯却如同一条回到了熟悉水域的猎犬,全身的感官都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他几乎是雀跃地走在最前面,将那盏小煤油灯举到眼前,灰蓝色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放过岩壁和脚下的任何一寸细节。


    “看这里,”他倏地蹲下身,指着石阶边缘几处模糊不清、带着湿泥的脚印痕迹,“不止一种鞋印,有厚重的靴子印,也有更轻便的浅口鞋印。近期有多人频繁出入,而且步伐杂乱匆忙。”


    他的指尖又划过岩壁上一道新鲜的、边缘锐利的刮痕,“这是搬运重物时,粗糙的木箱或金属角磕碰留下的痕迹。频率相当高。”


    凌清沅跟在两人身后,步履异常沉稳。她悄然调整着呼吸,体内的内力如涓涓细流般缓缓流转,不仅有效驱散了通道内刺骨的阴寒,更让她的灵台一片清明,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提升到了极致。


    除了视觉,她更多地依赖那玄妙的“听”之境界,将意念如同蛛网般铺开——


    [地图—海克利尔别墅西翼地下通道—近处]回声混杂…水滴从岩缝渗落,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更远处,是海浪持续拍打礁石的、沉闷而富有节奏的轰鸣…


    [地图—海克利尔别墅西翼地下通道—深处]…(极微弱,需凝神细辨)…压抑的呼吸声?…像是刻意放轻的喘息…还有…金属部件轻微碰撞的“咔哒”声…


    [信号延伸—诺福克海岸线某特定区域]…(模糊,仿佛隔着厚重帷幕)…“潮水…快退了…抓紧时间…最后一箱…”…


    这些信息碎片清晰地指向通道深处不仅有人,而且他们的活动与潮汐的涨落紧密相关,正在进行着某种争分夺秒的运输。


    凌清沅心中雪亮,却并未声张,只是金绿色的眼眸中警惕之色更浓,脚步也放得更加轻缓。


    通道并非笔直通向地心,而是如同迷宫般蜿蜒曲折。


    空气越来越潮湿冰冷,墙壁上凝结的冰冷水珠不时滴落,在绝对的寂静中发出放大的声响。


    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也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有力,仿佛那咆哮的大海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面。


    大约行进了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岔路口。


    一条路继续以更陡的坡度向下延伸,那里传来的海浪声更加震耳欲聋;另一条路则相对平缓,通向侧方一个黑黢黢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洞口。


    夏洛克在岔路口停下脚步,举起煤油灯,像只搜寻气味的猎犬般仔细勘察地面。


    “向下的这条路,脚印更新、更杂乱,而且沾着新鲜的海藻颗粒和湿沙。”他判断道,随即又看向侧方的洞口,那里地上的灰尘分布相对均匀,但洞口边缘有明显的、反复拖拽重物留下的磨痕。“这边……更像是一个临时的储藏点。”


    就在这时,从那条向下延伸的通道深处,隐约传来一阵被刻意压抑的、沉闷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几句低沉的、被通道的回响扭曲得有些变调的话音,虽然模糊,但几个关键词却依稀可辨:“…快点儿……最后一箱…潮水不等人…”


    夏洛克眼中瞬间迸发出发现猎物般的锐利光芒,他迅速对凌清沅和华生做了一个极其坚决的“噤声”手势,用几乎只有气声的音量说道:“下面有人,正在搬运东西,听起来很赶时间,像是在抢潮汐的窗口。”


    他看向凌清沅,用眼神征询她的最终决定。


    毕竟,她是此地的主人,也是这次行动名义上的最高决策者。


    凌清沅没有丝毫犹豫,她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感受着通道内气流的微弱变化和远处那隐约的人声鼎沸,果断地伸手指向向下那条幽暗的通道:“抓现行。”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出鞘的利刃,带着冰冷的锋芒和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在自己的产业地下发现非法勾当,必须当场扼住咽喉,弄清所有真相。


    夏洛克一点头,立刻示意身后的吉姆将马灯的光亮调到最暗,仅能勉强照见脚下。


    三人猫着腰,将呼吸放到最轻,几乎是贴着湿冷的岩壁,沿着那段更加湿滑陡峭的台阶,向下潜行。


    空气中的咸腥味和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越来越浓。


    又向下行进了几十级台阶,前方豁然开朗,狭窄的通道连接着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掏空山腹形成的天然洞窟。


    洞窟的一侧,是一个巨大的、被海水常年侵蚀形成的拱形出口,此刻正值退潮,出口大部分裸露在外,透过它可以看到外面铅灰色的低垂天空和翻滚着白色泡沫的、墨绿色的汹涌海浪。


    洞口处的礁石滩上,赫然拴着两艘看起来简陋却结实的平底小船,随着浪涌轻轻晃动。


    洞窟内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初来者震惊。


    靠近洞口的位置,杂乱却又有序地堆放着数十个用厚实防水油布覆盖的、大小不一的木箱,堆得像小山一样。


    四五个穿着粗布工装、身材魁梧、面露凶悍之气的男子正喊着号子,汗流浃背地将最后几个沉重的木箱从小船往洞窟内干燥的高处搬运。


    旁边一个穿着皮质马甲、腰间鼓鼓囊囊、像是小头目的人,正就着一盏挂在凸起岩石钩子上的防风马灯散发出的昏黄光线,低头核对着手里的一张清单,嘴里叼着一个冒着刺鼻烟雾的烟斗,那令人不快的烟草味正是来源于此。


    “动作都给老子快点!磨蹭什么!潮水一涨上来,这洞口就得淹掉一半,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那小头目头也不抬,不耐烦地厉声催促道,声音在洞窟里回荡。


    凌清沅三人借着洞口一块巨大礁石的阴影,小心翼翼地隐藏住身形,仔细观察着洞内的情况。


    对方人数明显占优,而且看起来都是惯于干力气活甚至可能沾染暴力的人。


    “是走私,没错了,而且规模不小。”夏洛克用最低的声音在凌清沅耳边说道,灰眼睛里闪烁着分析的光芒,“看那些木箱的规格和密封方式,还有他们搬运时的小心程度,绝不是普通的货物。很可能是高档酒类、珍贵丝绸,或者……更糟的东西。”他的目光扫过那小头目腰间不自然的隆起。


    华生医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心里的汗让手杖有些打滑:“我们人太少了,硬拼绝对不是办法,我看……最好先悄悄退回去,立刻通知迈克罗夫特先生和他带来的人手。”


    就在此时,那个正在核对清单的小头目似乎听觉异常敏锐,或许是常年在此练就的警觉,他猛地抬起头,犀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凌清沅他们藏身的礁石方向,厉声喝道:“谁在那里?!给老子滚出来!”这一声大喝在洞窟内如同惊雷炸响。


    所有搬运工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带着惊疑和凶光投向他们藏身的方向。


    暴露了!


    夏洛克反应快得惊人,低吼一声:“后退!找掩护!”


    同时,他手腕一抖,将手中那盏小煤油灯猛地朝洞窟顶部一片悬垂的钟乳石丛抛去。


    灯盏撞在石头上碎裂,煤油溅出,瞬间引燃了一小片区域,虽然火焰不大,却制造了短暂的亮光闪烁和混乱,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趁着这电光石火的混乱,凌清沅、夏洛克和华生三人迅速从礁石后闪出,向来的通道口退去。


    但对方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些不速之客。


    那小头目骂了一句极其难听的脏话,唰地一下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带着两名离得最近、同样抽出随身棍棒的手下,杀气腾腾地追了过来。


    杂沓而急促的脚步声在通道内咚咚作响,越来越近。


    通道狭窄且湿滑,不利于快速撤退,很快就被追兵拉近了距离。


    华生医生脸色发白,背靠岩壁,将手杖横在胸前,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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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洛克则一边后退,一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通道两侧,寻找着可以利用的狭窄拐角或突出的岩石作为临时屏障。


    凌清沅落在最后,她回头瞥了一眼,追兵狰狞的面孔在身后通道远处摇曳的光线下已清晰可见,距离已不足十米。她眼神一凛,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


    她迅速收摄心神,将一股精纯的内力凝聚于指尖,一缕微不可见的翠绿色气劲悄然浮现。


    就在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持刀汉子几乎要扑到眼前的瞬间,她并指如剑,看准其手腕要害,隔空疾点。


    阳明指!。


    一股凝练如实质的气劲破空而出,无声无息,却精准无比地打在那汉子持刀手腕的“内关穴”上!


    “呃啊——!”那汉子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和强烈的酸麻感,仿佛被烧红的铁针狠狠扎了一下,整条手臂瞬间脱力,短刀“当啷”一声脆响,掉落在湿滑的石阶上。


    他抱着瞬间肿胀起来的手腕,惊骇欲绝地瞪着凌清沅,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仿佛大白天见到了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另外两个追兵也被这完全超出理解范围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惊恐地看着同伴和那个看似柔弱的东方少女。


    就这片刻的迟疑和混乱,夏洛克已经发现了右前方一处较为狭窄的拐角,大喊一声:“这边!快进来!”


    三人迅速闪身躲进拐角,利用地形的暂时阻挡,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通道深处传来对方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犹豫不决的脚步声。


    “刚……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华生惊魂未定,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大口喘气,看着凌清沅,眼神里充满了彻底的困惑和难以置信。


    他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个凶悍的追兵突然就像中了邪一样丢掉了武器。


    夏洛克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凌清沅,那目光中充满了极度震惊、狂热的探究欲和无数亟待解答的疑问,但他深知此刻处境依然危险,不是追问的时候。“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以后再说!”他果断压下好奇,指挥着撤退。


    利用对方被诡异手段震慑住、不敢贸然上前的机会,三人凭借着夏洛克那堪比活地图的惊人方向感,快速而谨慎地沿着原路向上撤退。


    身后的叫骂声和追赶声再次响起,但显然对方心存忌惮,速度慢了许多,距离逐渐被拉开。


    当他们终于冲回西翼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后,重新感受到别墅内相对干燥温暖的空气时,一直守在门外的普雷斯顿女士和迈克罗夫特带来的两名精干随从立刻迎了上来。


    看到三人虽然略显狼狈但都安然无恙,尤其是凌清沅神色平静,他们都明显松了口气。


    “下面有走私团伙,人数大约五六个,有武器,正在利用退潮通过海岸洞口搬运货物。”夏洛克言简意赅地对迈克罗夫特的随从说道,语速飞快,“洞口在海岸边,必须立刻封锁,防止他们从海上逃走。”


    那名随从显然训练有素,一点头,毫不犹豫地抬手吹响了一声尖锐而独特的警哨。


    哨音未落,别墅内外待命的其他人手仿佛从阴影中冒出一般,迅速而无声地行动起来,一部分人直奔西翼通道入口布防,另一部分人则快速向别墅外的海岸线方向包抄过去,行动效率极高,显然是早有预案。


    凌清沅平复着略微急促的呼吸,这时,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才从客厅那张扶手椅上缓缓站起身。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步态沉稳如山,走到凌清沅面前,灰色的眼眸深邃难测,仿佛能洞悉一切:“看来,你的产业下面,藏着的不只是陈年霉味,还有不小的、活生生的麻烦。”


    凌清沅迎上他洞察一切的目光,语气冷静如常,甚至带着一丝掌控局面的从容:“麻烦往往与机遇并存,福尔摩斯先生,现在,既然发现了,它就是我的了。”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包括那条……位置绝佳的通道。”


    迈克罗夫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弧度:“的确。一条现成的、隐秘的、直通深水区域的潮汐通道……其战略价值,远非几箱走私货可比。”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正被两名壮硕男仆牢牢看管着、面如死灰、浑身瘫软的霍金斯,“现在,我们或许可以心平气和地,和这位‘忠心耿耿’的管理人先生,好好谈一谈了,他应该能告诉我们,除了捞钱,还为谁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