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


    这是一种有声的寂静，内与外在此默契相依。植物的呼吸声同频共振，林间升起万千荧光，星河倒悬在这片陆地。何种土壤才能孵育出如此曼妙的森林？时间。时间。时间是它们的养分。枝叶在无从计量的时间里缱绻生长，生命因此而摇曳舒展。


    此地容纳///同化一切，孕育///接续所有。


    此地曾名莫戈。


    391.


    此地曾名泰拉。


    他们现在叫它地球，这个名字太粗俗了。


    我看到了它们，两只氪星人，拉奥拣选的新红光代行。我也看到了它们，其中一只氪星人的血脉，混杂了泰拉猿人的血。正是它们让莫戈不再是莫戈，让我的牢笼破损。但那不怪它们，也不怪那两个情感绿灯，宇宙守护者什么也不愿意往外说。这都是他们的错。


    他们本可以战胜我的。


    我是伏托姆，我来自未来，我是第一个驭使光谱能量的生命。


    我是初号灯侠。


    391.


    海与天。


    有什么不同吗？


    生命源于海洋，走向天空。或者生命来自天空，追逐海洋。有什么不同吗？


    卡尔-艾尔，星星的孩子。艾尔家族是氪星上第一个具有姓氏的族群，可为什么一颗星球上能同时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智慧生命？为什么他们能平和相处，为什么氪星的人类能跪下来，愿意把王冠带到那个庞大的软体动物的头上，而不是狩猎它、追逐它、杀死它？


    氪星上第一个艾尔的名字是卡尔-艾尔，氪星上最后一个艾尔的名字是卡尔-艾尔。多好的巧合啊，值得许多人为此抚掌而笑。我想，这大概是拉奥和世界开的最后一个残酷玩笑。它总是学不会什么样的玩笑才好笑。


    一切都是宇宙守护者的错。卡尔-艾尔不应该与我为敌，它应该恨他们才是。


    392.


    “重新点一遍人。”塞尼斯托说，他两只手上戴着两枚不一样的戒指，“塞尼斯托。”


    “布鲁斯·韦恩。”布鲁斯回答，他的制服又换了，换成昨天刚送过来的私人订制西装。西装是阿尔弗雷德托朋友给布鲁斯做的，送来的盒子上写着金士曼，布鲁斯爱不释手，不仅在地球上臭屁的穿着，在宇宙中也臭屁的投影出一样的剪裁。


    “莱克斯·卢瑟。”


    “卡尔-艾尔和——”


    卡拉冲塞尼斯托点头：“——卡拉·佐-艾尔。”


    “卡萝·费里斯和哈尔·乔丹。”一个浑身紫色的女人说，哈尔被她揽在怀里。


    393.


    他们要来杀我。


    394.


    他们要来杀你。


    伏托姆——既可以算是我的先祖，我也可以算做他的先祖。他是一个穿越到太远过去的未来人，我则一定程度上和世界合而为一，所以最后我们不再讨论这方面的问题了。我称呼他为伏托姆，他称呼我为卡尔。卡拉不喜欢停留在伤心地，她远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可能等到卡拉再出生吧。


    克拉克不可能了解到氪星人和氪星章鱼的真相了，他出生的太晚，注定对自己和自己的故土一无所知。而卡拉呢？阿尔戈城没能在这里保住性命，她离开的时候也才五岁，她又能明白多少？拉奥就这样轻松抹掉他们的过去，让整个宇宙都为了近三十年后忽然蹿出来的两个红光代行上蹿下跳。伏托姆会认为这是个不太好的玩笑，但拉奥不喜欢开玩笑。


    它只是终于敢说、终于能说自己做错了，所以决定让受难者的后代亲自复仇，仅此而已。


    氪星人就是人。


    那么为什么会有氪星章鱼？卡尔-艾尔，最初的名字，来自星星的孩子，可是第一个卡尔-艾尔不具有我这般的伟力，我是在拉奥死后才能够抵达第六维度的。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另一种生命和我分享这本不该有生命分享的名字？就像宇宙中只有我一个超人一样——


    因为第一个卡尔-艾尔人如其名，它是外星人下放到氪星的试验性生命体。当它还在守护者的实验室中、当它还在培养皿里、没有长到那么大时，它的名字是生长。佐德一族曾经的名字是迁徙，而存续与繁殖早已死去，融化于氪星生命的意识中。


    ……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我们，只有流着艾尔血的才可以接纳红光，我们便是为此设计的。起初，守护者们计划让我们全部死去，让海嗣——我们——同化氪星上的所有生命，这样便有了一支红光的军队。这也是为什么氪星上会有生命——一颗会自主爆炸的行星，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行星？但是有的，有的，如果这颗行星的地核是大规模爆破物呢？如果这颗行星就是被如此设计的呢？


    那时他们还不恐惧行动光谱，他们还想前进、开拓、了解未知。艾尔用以了解、进化；佐德用以探索、斗争。一个未知的姓氏用以改造、回收；另一个未知的姓氏用以抚养、分配。我们的先祖正是如此做的，我们建立了氪星的文明、建立了拉奥的崇拜、建立了——许多……许多……


    可是守护者的想法失败了。某一代，两个姓氏消亡，只余艾尔和佐德，所以我们慢慢退到舞台下面，我们从先锋变成……变得软弱，变得越来越像氪星人，而非我们被设计出来的样子。拉奥最开始固执的不愿意相信，但是最后还是信了。因为它变老了，一个生命变老了，总是会愿意放过自己的。


    它终于敢和一代艾尔和一代佐德说：“你们是基因改造的产物。”


    “你们原本是用来建造军队的。”拉奥说，“你们原本要为这个世界寻得一条生路。你们本来被设计……设计成自然消亡。你们死后，氪星人会成为军队，他们将永不恐惧、永不迟疑、永远失去趋利避害的能力。他们不再需要进食、呼吸、排泄，将成为独立的生态系统。”


    “但你们消亡的时间太晚了。”拉奥继续说，“现在的宇宙已经不再需要你们的消亡，也已经不再需要这支军队。你们诞生的太晚太晚，这宇宙中已经没有能让你们继续打的仗，没有你们要守住的路了。”


    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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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艾尔是我的父亲乔-艾尔二世。那一代佐德是德鲁-佐德，后来的毁灭日。两种截然不同的回声在他们的体内抵达了巅峰，消亡的时刻就要到来了。我的父亲想要了解外界、了解异族，适应的回波催促他前进，设计出一艘飞船，便是最后送走我的那一艘。佐德感觉被威胁，无时无刻不警惕，仿佛永远身处战争，最后他发了疯，决意“任何可能造成威胁的都要驱逐”。他主导了毁灭日的研究，并最终化身毁灭本身。


    艾尔和佐德决不能消亡。氪星决不能成为红光军队的基地。如今的宇宙不再需要行动光谱了，这宇宙已经从主世界的枝干上掉落，孤独遨游在万象万物之中。它的起源已被重塑，它的未来已被更改，没有需要他们的战争了，于是拉奥吹响了毁灭的号角。


    氪星毁灭于一声叹息，毁灭于数千年前，卡尔-艾尔自天而降时。


    395.


    “……对不起。”


    396.


    拉奥默默地燃烧着，望着两只小小的、突破大气层远去的飞船。


    当年，卡尔-艾尔在它的注视下抵达氪星。如今，卡尔-艾尔也将在它的注视下离开氪星。飞吧，飞吧，从宇宙中来的，终将回到宇宙中去。


    397.


    幼子啊，你从不孤单，大群与你同在。接受馈赠，活下去。


    卡拉·佐-艾尔即是大群，她即氪星的最后之女。我的姐姐在宇宙中漂流，她受的苦远比我更多。起初，她的神经退行，大脑神经元萎缩，感知机能减弱，应激机制失控。随后，她的造血障碍，血细胞凋亡加速，骨髓造血机能受抑制。最终，她的血肉发生异变，体外细胞进入循环系统，电信号传递异位，体组织全面收缩。


    她坠入倒悬的海中，身体解体，意识离散，却最终归来。我的姐姐死过一次，所以她比我小。


    398.


    我们不需要界限，但凡威胁我们的便要驱逐。


    德鲁-佐德即是斗争血脉，他即腐化之心。我的叔叔在幻影地带徘徊，千万年的孤独终于烧干了他最后的理智，吞噬了他的心。对于一位将军而言，死亡与绝望并非信念的终点。他在被关押进幻影地带前，带走了氪星的一捧土。因此，他有幸能割开自己的一条腕足，将故乡塞入自己体内，于是终于——永远——凝望着故乡的月亮。


    没有生命来承载，探索便就此步入坟场，然而斗争不灭。他起身，杀死幻影地带里其他的囚徒。人们四散奔逃，惊声尖叫，如何？毫无用处。他的生物性早已改变，用以填充躯壳的是癫狂、固执和一小捧土。即使剥下皮肤，也不会显现出曾经的容貌。


    可那又如何呢？德鲁-佐德对毁灭日毫无意义。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氪星人存活，他的同族仍喘息。拉奥判决氪星人当死，那氪星人便当死。他将追猎，追猎，永不复还。只要艾尔存在，他便要狩猎艾尔，直到他的手骨同时贯穿自己和最后一个艾尔的生命。


    冲锋，冲锋！永不回头。


    毁灭日咆哮着，冲向寰宇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