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端午

作品:《荷女

    陆珏不解道:“你要我院里的粗使丫鬟做什么?”


    陆瑜道:“陪我踢毽子啊。你不知,我昨儿个发现你院子里有个粗使丫鬟特别会踢毽子,你也知晓,我平日最大爱好就是踢毽子,这好不容易发现个比我还会踢的,可不得赶紧要过来。”


    陆珏笑说,“我还当是为何,原是这等小事,你待会儿自领了去便是。”又道,“我还得去总督衙门一趟,没功夫在这陪你说话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下陆瑜便派了彩云去凌云堂领人,荷女得了准信,即刻收拾了自己的衣裳行李。抱琴和娇杏春桃见她被三姑娘要了去,虽意外,但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荷女离了凌云堂,径直同彩云往锦云院去,不一时到了锦云院厅里,荷女拜见了陆瑜,陆瑜正在吃茶点,见人已领来,给了她二等丫鬟的身份,又赏了她一块茶糕,最后吩咐彩云领她去住处安置下来。


    荷女的新住处被安排在锦云院西厢房次间,屋内三张床,床上均铺着衾褥等卧具,床底下各有一只樟木箱子,临窗放着一张条案和三个杌凳,案上有妆匣、靶儿镜、木梳、脂粉等物,屋里统共住三个丫鬟,除了她,另外两个丫鬟分别叫画屏和扇儿。


    彩云介绍她与画屏和扇儿互相认识,又将服侍的规矩讲了一遍,随后拿了箱子钥匙与她,便出去了。


    彩云一走,画屏和扇儿就好奇地围过来,问她几岁了,先前在哪儿当差云云,荷女都微笑着一一答了。


    扇儿听说她先前在凌云堂,眼睛都亮了:“那你先前岂不是日日都能见到大公子?”


    荷女道:“我只是个粗使丫鬟,等闲到不了主子面前。”


    画屏将她上下来回打量一通,笑笑:“你生得这般好看,老太太竟没将你选去公子爷跟前伺候,也真是奇了。”她挑挑眉,“还是说,是抱琴姑娘故意不让你近前伺候?她这人善妒,上头主子们不知,我们底下丫鬟却都是知晓的,你且同我们说说,是不是她不让你去大公子跟前伺候的?”


    画屏生得高瘦,一双眼睛狭长,看上去心思颇深,面对她的话头引导,荷女只装傻道:“院里头比我长得好看还能干的丫鬟很多,我没选去大公子跟前伺候也属正常。”


    画屏本想打探些八卦听听,却见荷女一副憨呆的神色,眼看套问不出什么,也就失了兴趣,自去窗下手捧起靶儿镜左照右瞧。


    荷女暗道,生活在这大宅门里,少不得要小心谨慎些,人心隔肚皮,今日背后说了谁的不是,指不定哪日就传到当事人耳中,到时再引来麻烦,何必呢。况且,她本也不是爱多嘴多舌之人。


    眼下最最要紧的,是好好侍奉陆瑜,她看得出来,这陆家三姑娘品性单纯,天真烂漫,性子是个好的,若能在她面前留个好印象,过个两三年,情分到了,提出赎身的事,想来求她开口应下也不是难事。


    说来也巧,正好她前世也爱踢毽子,平日常和姐姐李仙芝在花园子里比拼,练就了一副踢毽子的本领,此番竟是让她用上了。


    想到前世,难免又想起爹娘阿姊,一想到自己这一世只是个小小丫鬟,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脱离奴籍,为李家翻案报仇更是遥远,不免有些感慨神伤。转念又想,如今的境遇,总比前世被囚在常桉那恶奴身边被糟践来得强,虽然当下被困在这大宅门里,但他日总能寻到机会出去。况且人生盛衰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知道以后的命运会如何?前世她和姐姐做官家千金时,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沦为破窑里的土娼和被逼着嫁给市井恶民?同理,她今朝虽为奴做婢,但日后难保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眼下从凌云堂调到锦云院,就已是向脱籍方向迈了一步,且每日不用再面对抱琴娇杏她们的刁难,虽则这里的丫鬟或许也会有些弯弯绕绕,但总归是比凌云堂那些一心争抢男人的要好些。


    荷女打从心底宽慰自己一番,随即默默将包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收拾好,就此在锦云院住了下来。


    自此以后,她不用再做那些累人的粗使活计,素日只陪陆瑜踢毽子玩耍,或是做些针线、看炉子烧茶水等活计,日子倒也轻松平静不少。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转眼间到了五月端阳佳节,家家门插艾叶,处处户挂灵符。


    锦云院里,陆瑜正把玩着荷女做的端午香囊。这些香囊有五毒形、虎形、如意形、葫芦形、元宝等各式形状的,看上去针脚细密,图案精巧。


    陆瑜惊喜道:“没想到你绣工也这么好,继写得一手好字后,我又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荷女微笑道:“姑娘谬赞了,您将做端午香囊的活计交给奴婢,奴婢不敢怠慢。”


    陆瑜笑道:“你做的,我很满意。今日就奖励你和碧珠同我一块儿去参加赏午宴如何?”


    彩云一听,脸上顿时有些不乐意:“姑娘……”


    陆瑜笑说:“往常我要参加什么宴席,就属你跟我出去最多,荷女刚来,还没见识过呢,今儿个也让她跟我去一回。你就留在锦云院看管下人,等我们回来。”


    荷女见彩云脸色不对,犹豫一瞬,正想开口推辞,陆瑜已经起身,拉着她进屋给自己挑选衣裳首饰去了。


    身后,彩云生着闷气,重重冷哼了一声。


    她和碧珠都是陆瑜最得用的贴身大丫鬟,可自从荷女来了以后,就渐渐占了她的位置,以往梳妆研墨、陪伴解闷那些近身伺候的活儿都是由她负责的,现在三姑娘却更愿意叫荷女近身侍奉。就因为荷女会踢毽子,还懂识字念书,短短不到一月时间,陆瑜就已经和她形影不离,有几次守夜陆瑜甚至特准许她上床一起睡!


    这叫彩云如何接受得了……


    却说荷女帮陆瑜选了套藕荷色衣裙,便跟着陆瑜出门径直往花亭赏午去了。


    今日五月初五端午节正日子,午间,二太太王氏置了酒席,全府主子聚在花亭上,准备吃雄黄酒,解粽欢娱。丫鬟婆子,都两边侍奉。


    荷女站在陆瑜身后,但见盆栽绿柳,瓶插红榴,角黍堆金,食烹异品,果献时新。府里主子们分成两桌,各自围坐一团,只见东边一桌是老太太坐主位,大儿子陆奉先和二儿子陆奉光分坐两旁,蒋氏和王氏坐在各自丈夫的旁边,再往下是大房嫡长子陆珏、庶子陆琅、二房嫡子陆瑭三个男丁的位置,依次按照嫡庶长幼排坐。


    西边一桌坐的分别是大房嫡女陆瑜、庶女陆瑶,二房嫡女陆琼、庶女陆琬,还有陆琅和陆瑶的生母戚姨娘、陆琬的生母尤姨娘,以及寄住在府里的海云珠、尹诗月、柳玉怜这三位表姑娘。


    荷女环视一圈,只见除了陆珏那个位置空着,其余人都到齐了。


    众人围坐着说了会子话,老太太见陆珏还没来,忍不住开口问话道:“珏哥儿怎的还没来?”


    陆琅心直口快,嘻笑道:“大哥哥身居高位,这个节日,必是有人排着队请吃花酒呢!”


    荷女心道这陆二公子也未免太口无遮拦了,就算是实话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呀!


    果不其然,下一瞬,陆老太太就狠狠瞪了陆琅一眼:“好个混球,自个儿天天不务正业,还在这编排起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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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


    戚姨娘不服气,护犊子道:“老太太您未免话说得太重了些,我们琅哥儿近来日日窝在书房里看书写字,早就不比先前了!”


    蒋氏在旁听了,不禁冷笑:“是吗?我怎么听说他镇日和丫鬟在书房里做些不干不净的勾当,胡闹得路过的人都能听见。”


    戚姨娘吃瘪,顿时哀怨地望向陆奉先,拉长了尾音喊:“老爷~”


    荷女听戚姨娘一个半老徐娘娇滴滴,软绵绵地当着众人面喊着陆奉先,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老太太看不下去,骂道:“没脸没皮的歪淫/妇,当着孩儿们的面也这般不庄重,像个什样!”说罢,又转头骂身旁的大儿子,“都是你素日惯的她,一辈子宠得没边,使她越发无法无天了!你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怎就大媳妇这样端庄雅气的不爱,非要栽在这种下流俗气的人手里,当真是瞎了眼了!”


    陆奉先干咳一声,当着小辈们的面,一时也有些没脸,于是忙出口喝斥了戚姨娘几句,戚姨娘便只好咽下话头,悻悻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陆奉先和王氏戚姨娘这三人的情感纠葛,荷女这段时日也是听说过的。


    据扇儿说,这戚姨娘原是陆奉先的通房丫鬟。据说她原本只是个三等粗使丫鬟,十三岁时不知怎的就被陆奉先看上了,一下子就升到了一等丫鬟,自此开始陪伴在陆奉先身边。


    后来陆奉先听从陆老太爷安排,娶了苏州望族蒋家的嫡出小姐,也就是蒋氏,生下了陆珏和陆瑜两兄妹。而戚姨娘也从通房丫鬟抬为妾氏,生下了一儿一女,也就是陆琅和陆瑶两兄妹。


    一直以来,陆老太太都很瞧不上戚姨娘,觉得她粗鄙俗气,可架不住大儿子陆奉先喜欢。蒋氏刚进门头几年,眼里容不得沙子,也是动过除掉戚姨娘的心思的,听说有次趁陆奉先外出办差时,寻了个由头就赶紧把戚姨娘发卖了,结果陆奉先回来发现了,跟蒋氏大吵一架,又是厉声说要休了她,又是急急忙忙找了牙婆问将人卖去哪儿了。


    据说找到时,戚姨娘已经做了一个打铁匠的婆娘有一段时日了,就这样陆奉先也没嫌弃,还将人给找了回来。


    回去后陆奉先就冷了蒋氏有一年光阴,自此蒋氏再也不敢动除掉戚姨娘的心思了,只是平日一惯的看不上她。


    戚姨娘为人行事粗鄙又好贪银子,还时不时的搬弄是非,府里上下都看不上她那做派,连带着对陆琅和陆瑶也不太恭敬。


    只除了这陆奉先,对戚姨娘格外钟爱,只是在人前,因这戚氏常做出一些丢脸行径,陆奉先为了脸皮有时也会当着众人面斥责她,然私下又是爱宠得不像样儿。


    荷女心道,说来也怪,这陆奉先一眼看上去就是个严肃刻板,很有文人修养之人,竟会喜欢戚姨娘这种粗鄙贪婪,爱搬弄是非的女子,不止府里的人不能理解,她对此也十分不解。


    话休絮烦。却说这厢场面刚平静下来,只见花亭下陆珏大步流星走来了。


    陆老太太脸上这才有了些笑容,“大哥儿来了,快,快坐,就等你了。”


    陆珏上到花亭中,笑着同诸位长辈见了礼,几个弟弟妹妹也起身同他行礼,都相互见过礼后,他这才撩起衣袍,入了座。


    他一来,荷女就连忙垂下头,生怕他记得那日的事,认出她来。


    陆珏刚入座,不经意间一瞥,正好瞥到对面陆瑜身后的小丫鬟身上,那小丫鬟垂首低眉,只露出一点尖尖如雪的下颌。


    陆珏微怔,只觉这小丫鬟看着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