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现场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山风刮动树叶与火把抖动的声响。


    他们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他们怪异的样子，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我将领子竖起，下意识慢慢向后退了几步，手中握着的跳刀被攥的更紧。


    就在我以为他们要这样僵持很久的时候，人群中，那个留着山羊胡、戴一副圆形老花镜的老者，忽的发话了。


    “大典第三项，‘舞偃祭天’！”


    还是拖着长长的尾音，不过由于他也是弯腰低着头的缘故，这次的声调，远不如前两次音高。


    不过这并不影响指令的传达！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所有人的双手瞬间插进了土里。


    我看到，刚刚一些由于参加完仪式，尚未将袖子放下去的人，此时他们手臂上竟然有一根根被血染红的丝线垂下来。


    这些染血的丝线随着他们的手一并被带进土里，当老者再次拖着长音，顶着口气，大喊“起”的时候，现场顿时一片尘土飞扬的景象。


    在一阵悠长的号角声中，所有人的身子猛地直起。


    与此同时，一具具如同人形般的傀儡，也像破土而出的春笋般，从地里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这些傀儡的外表被一层厚厚的尘土所覆盖，看起来灰蒙蒙的，宛如刚从地下墓穴中苏醒过来的幽灵。


    与我之前见到佳僮姑娘操纵的那具相比，它们的外貌和神态都显得稍逊一筹，不如其栩栩如生。


    但整体看去，大致的体貌形态、四肢关节等细微之处，还是能够突显出做工的精细与灵巧。


    随着尘烟慢慢散去又再次扬起，村民们开始熟练地操纵起那些傀儡。


    他们的动作娴熟而自然，就像是在操纵自己的身体一样，动作行云流水，将那些傀儡身上附着的尘土纷纷抖落。


    待一切重归于静，山风吹走最后一缕尘埃，原本的一条队伍，因为傀儡的加入，变成了两条。


    场中人数翻了一番，傀儡们与村民们并肩而立。


    当村长率先带头，站在队伍前方，面向自己的傀儡时，一场前所未有的场景，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只见他操控着手中的傀儡，随着鼓声，竟然开始跳起舞来。


    其他村民纷纷效仿，每个人都面对着自己的傀儡，如同舞者面对着自己的舞伴。


    虽然它们本无生命，但却在好似肢体延伸般极致精准的操纵下，展现出了一种别样的生机与鲜活。


    每一次的抬手，每一次的转身，都恰到好处 。


    动作也不再是僵硬的机械和重复，而是充满了灵动与韵律，同村民们的动作、步伐，相互呼应，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一瞬，这阴冷肃穆的祭祀大典，仿佛就骤然变成了热闹的舞会，场地化作舞池，火把、火堆成了闪烁的灯光。


    所有人都沉浸在其中，舞着、跳着，动作既卖力又优雅，仿佛在遥远的天际之上，真的有一双眼睛在凝视着这场盛大的“共舞”。


    “苍天在上，先祖在旁，吾等以偃献舞，以火为证，踏土而歌，敬告天地！”


    鼓点渐急，村长举臂仰头，声音高亢，竟随着舞步的顿挫，唱颂起来。


    “银丝入黄土，后辈赤城连先祖呦~~”


    “歌颂生平曲，先祖风骨照今夕诶~~”


    脚掌跺地，扬起细尘，村民们与傀儡动作同频，跟着村长一同边舞边颂。


    “铜盆生碧浪，松江鳞影跃酒觞诶~~”


    “空盘唤蜀香，姜芽新绽伴烛光~~”


    “一杯抛向青云里，白鹤展翅入苍茫~~”


    “斗酒能解三军渴，肉香漫过万重峰~~”


    “丹经一卷藏妙理，鼎中乾坤续江山~~”


    “七日不食颜如渥，心向玄真志未穷~~”


    尾音被拖的悠长，随着唱颂，傀儡与村民们手臂交错如织，翩翩起舞。


    “世人难容座上仙，暗伏杀机在眼前~~”


    “挥挥衣袖脱身去，凭此巧术变万千~~”


    “满街皆是相同貌，真假难分乱尘嚣~~”


    “追兵环伺无路走，穿垣而出影重重~~”


    “人海茫茫寻不见，风骨长留天地间诶~~”


    随着众人唱颂完毕，村长脱离出人群走上高台，神情庄重。


    他面向众人，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吾辈之声已达，先祖安，祭事礼成，典毕！”


    “等一下！”


    一声猝不及防的断喝，从人群中传了出来，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只见人群中，乌金、乌银、乌玉三兄弟，带着自己的傀儡，在众村民们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站住，不能再往前了！”先前那四个持短刀的青年汉子，将三人拦在了高台下。


    “大典还不能散！”乌金站出来面色阴沉的说道。


    “为什么不能散？大典已然礼成了噻！”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凑上前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疑惑问道。


    没对其进行理会，乌金又向前走了几步。


    “站住，乌金，乌银，乌玉，你们三个到底要干什么？！”四个青壮汉子中的一人迎了上去，将其挡住，厉声喝问。


    同样没有对其理会，被拦下的乌金抬起头，视线对上高台上的村长。


    “乌金，你到底要做甚？”村长眼睛眯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低沉和冰冷！”


    “俺要和你‘夺偃’！”


    此话一出，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夺偃？居然要和村长夺偃？！”


    “哎呦喂，他这是疯了呦，村长可是咱们族中三十年的老偃师，哪个是他能比的！”


    “不见得，村长也一把年纪了噻，乌金可是正当年！”


    “是呀，乌家这三个小子都不简单，尤其是那个老二，打小就是个人才，哈哈哈～”


    “小点声，你不想要命咯？！”


    “俺支持乌金，村长带着俺们挣不到钱，过不上好日子！”


    “你放屁！村长对你多好，你爹的寿材都让你给输没了，最后要不是村长给你赎回来，你爹还不得让山里的畜生给啃了？！”


    “村长老咯，守着红土不让卖，非说什么要留给后人，现世的人都活不了了，还管啥后人，俺撑乌金！”


    “金哥，俺们撑你！”


    “你们这群白眼狼！俺操你们的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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