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照顾
作品:《雁归离》 陆听晚指尖转着衣袖,恼他不可理喻,“要等你死了才能和离?”
程羡之压着声,“陆听晚,你是不是早盼着我死了?”
“也,也不是,”陆听晚抬手小心翼翼拿回和离书,“要等你死了才能和离,何至于此啊?”
“我是觉得,总归咱们早晚都要离的,你早些给我签了也一样,若是哪日,你当真死在谁刀下,那我怎么办?”
程羡之气笑了。
“我不死你好像还挺失望。”
“要等你死了那就不是和离,得改嫁!”
程羡之重重咳了几声,忍痛撑起身,陆听晚还知道去扶,他睨着人,胸口气的发疼,“你盼着我死,是想要改嫁谁?”
“是那个踩着你陆家女程家妇身份想要入仕途的洛云初,还是日日围着你转的谢昭啊?”他几乎是抑制着怒意,此刻心口酸涩把痛意都覆盖了。
陆听晚却好似没放心上,自顾感叹道:“改嫁也难吧,毕竟我是陆家余孽,又是你的妾室……”
程羡之:“……”
不知为何,她那一句妾室,刺痛了程羡之,她往日那般随性洒脱,原来这个身份,也让她难受,让她自我怀疑……
苍术的声音打断二人谈话,陆听晚收起那张和离书。
“主君,该喝药了。”苍术捧着药进来。
陆听晚让开位置,欲要离去:“那我回去了。”
走到屏风处,程羡之喊道:“站住!”
“苍术退下。”
二人面面相觑,苍术识趣将手里的药传给陆听晚,“有劳二夫人。”
“喂药。”程羡之收回视线,淡淡道。
“让苍术给你喂。”
程羡之无视她的不愿,“三月后,我会以禁军名义举办一场搏斗赛。”
陆听晚来了兴致,走近些问:“搏斗赛是什么?”
“西北镇守将领一直紧缺,先前姜太后举荐姜青生接任刘起元西北大将军位置。后来姜青生陷入刺杀案,这事暂且搁置,盯着西北大将军位置大有人在,我也有我的人选!”
陆听晚又向前几步。
“若此次能在搏斗赛脱颖而出,拔得头筹的,我会在陛下面前举荐他任西北大将,镇守边境。”
“谢昭也要参加。”程羡之故意多说一句,盯着她手里的药碗。
“嗯?”陆听晚抬眼,“你想要谢昭去镇守西北?”
程羡之眼里盛着她的反应。
“西北是大岚要卡,世家虎视眈眈,皇帝想要心腹镇守,姜太后不会轻易同意。唯独谢昭,背后无势,皇帝愿意用,姜党也不会阻拦,自是最好的人选了。”陆听晚分析其中利弊,眉眼逐渐弯起。
谢昭一直想要做的,便是在沙场建功立业,她该为他高兴。
“药要凉了。”程羡之提醒道。
陆听晚反应后端过去,程羡之没接,顿了须臾,“就算于我无情,好歹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夫君,榻前喂药都叫你为难么?”
她这才往榻沿坐,盛了小勺送入口中,“此次搏斗赛中都有哪些人参赛啊?”
“禁军各营校尉,世家子弟,身经百战的武将,各路人马都有。”
“谢昭想要脱颖而出,就得拿出真本事。”
陆听晚微叹一息,程羡之问道:“怎么了?”
“嗯?”她有些心不在焉,药碗见了底,又反应过来,“你干嘛与我说这些?”
“让谢昭去西北,你不该很高兴?”程羡之看见她眼里的疑惑,“你不愿留在府中,是厌弃我?还是急着回宫,能见你想见之人?”
陆听晚更是不解,“你此话何意?你,你在用谢昭来与我谈,好让我留在府中继续照看你?”
她甚至觉得荒唐。
“你为何会觉得,用谢昭坐镇西北的条件能让我留在府中?程羡之,你这人很奇怪。”
程羡之陷入自我怀疑,“难道不是?”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而后他又一脸淡然,“既如此,你暂时也不必回宫了。”
“我已经递了回宫的帖,太后允了,我明日便回。”陆听晚放下药碗准备离去。
“我早已递了帖子入宫,尚书府主母身怀六甲,主君重伤卧榻,需陆掌宫操持府中内务,皇帝下了口谕,陆掌宫无需急着回宫侍奉太后,待我伤势好全,再送你回。”他说得轻描淡写。
“什么?”陆听晚诧然,起身质问,“谁让你自作主张替我决定的?”
“不都是侍奉人吗?侍奉太后,太后许不了你什么,侍奉我,我可以许诺你!”
“和离书?”她眼睛泛起光亮。
程羡目睹她的情绪转变,心中不快,“成全谢昭凌云志。”
陆听晚嗤笑,“无需你许诺,我信他。”
她跨出书房朝院里喊道:“苍术,照顾好你主子。”
程羡之望着清素的背影,嘴角挑出一抹笑意,也不急着阻拦她。
陆听晚浴在月色下,书房回雁声堂的路,月光就着秋菊,她踢着石子还在思索程羡之所说的话。
苍术来时说他是伤势加重,可今夜看他状况并不像,忽地她似想明白了什么,程羡之是故意的。
只见一个身影雷厉风行调转方向,又回了书房。
程羡之懒散倚在床头,似乎胸有成竹地在等待什么人回来。
转眼,门外遮了光,陆听晚身影入了屏风,脚步略带急切。
“程羡之,你今夜让我来,就是要与我说这些的?”
“不然呢?”
“你的伤加重是假的。”
程羡之不紧不慢,“你这会才想起要关心我的伤。”
程羡之不语,陆听晚想要走,他抓住了手腕,忍着疼痛往身前一带,陆听晚重心不稳扑到他跟前,一手被他拽着,一手撑在身侧,近在咫尺的呼吸,是温热的。
望穿秋水的情绪在程羡之眼底盘旋,想要在她这一张脸看出些什么,陆听晚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小脸炙热,一张清晰的轮廓,白皙中泛些微红,混着病容把往日的冷意驱散些许,这么看,倒是更让人想亲近一些。
眼见那一张小脸被自己逼得绯红,程羡之心中情愫难忍,松了手,陆听晚还沉在那张脸上。
“看够了吗?”程羡之侧开脸,轻咳一声,似乎在掩饰什么。
陆听晚挪开,揉了揉手腕,怨念道:“是你拽的我。”
“你当我乐意啊?”
他只是想留下人,却不知要如何开口,心里别扭的紧。
“书房无人守夜,便由你来吧。”
“守夜?”陆听晚盯着他,狐疑说,“苍术不是在吗?”
“我让他去寒舟那了。”身上的热度在慢慢退去。
陆听晚才想起这事,“对了,寒舟那可寻到什么踪迹了?”
“没。”
“哦。”
陆听晚左顾右盼,寻着东西。
“找什么呢?”
“看看我能睡哪里。”她一本正经道。
程羡之撑起双臂,唇角隐约藏着笑意,缓缓躺下去。
他闭了眼,轻声道:“那张卧榻你可以睡。”
卧榻正对程羡之的矮榻,平日他也会撑着手肘倚在卧榻看书,或是想事情,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檀木香。
她躺在卧榻,盯着梁柱,月色泄入,打了一缕光在她眼角,窗外的枝杈映着斑驳,落在她轮廓,屋外寂静,偶尔几声鸣叫,她思绪纷杂,轻叹一息。
矮榻前闭目的人察觉,“想什么呢?”
她侧眸望向窗外,想起江陵的日子,跑在花海里,海风迎面,吹着咸腥。傍晚时分,娘亲会站在茅舍的台阶前,喊着她回家吃饭。
“我的家。”
陆家已经查抄,程羡之到如今都未陪同她回过一次娘家,虽说这场婚姻是利益和算计,可她不过也是无辜牵扯的人,他总归是亏欠她的。
“你想回陆家?”
“不是陆家,是我和娘亲的家,江陵。”她的声音细若游丝,此刻没有防备他,只是当作倾诉的人。
“江陵?”程羡之睁眼,侧头望向卧榻朦胧的一抹身影,借着月色,只能看到模糊的侧脸。
她口中要回的家,一直都是那儿,他不知道江陵有什么好,以致于陆听晚愿意抛弃一切都要回去的地方。
“那儿,到底有什么好?”吹起的一缕发丝落入他眸底,陆听晚侧回身,对上程羡之的视线。
“你自然不会懂,像你这样跻身权势的人,唯有权才是活下去的利器。我知道,各自立场不同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没有谁该为谁改变,该为谁留下,又或是为谁走。”
“所以,你一开始用谢昭的前程,换我回京都的条件,不是我想要为谢昭改变,是我知道,即便我不应,你也有你的法子让我回来。”
程羡之盯着她不说话。
“是以,你这一回,以谢昭参加搏斗赛来要挟我不许回宫,是枉然。”
“要挟?”程羡之苦笑一声,“那你明日要走?”
陆听晚又侧开身,没再看他,也不回话,静静赏着窗外夜色。身后矮榻的人抬手,隔空抚在她脸侧的那束光,借着光影似捧着她一张脸疼惜。
不知几何,卧榻传来轻微的呼吸,程羡之目光这才移到窗外。
翌日清晨,程羡之刚醒,陆听晚已经捧着盆进来。
他行动不便,撑身要起,陆听晚忙放下木盆去扶他。
“太医说你身上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伤及筋脉,还得静养,往后这种大动作的就不要做了。”
程羡之不可置信望着她,这是转性了?
接着她拧干湿帕,递到他脸上,程羡之本欲要抬手接,陆听晚绕过他,直接擦上脸,程羡之动作一滞。
他看穿似的冷漠,“说吧,想要什么?”
她笑道:“我想看看落日弓,可以吗?”
程羡之轻嗤,无事献殷勤,他就知道。
“晚点让苍术送过来。”
“不必麻烦,我可以去器械库自己看。”
程羡之瞥了一眼,那不是麻烦的事。
“送过来也成。”她随即改口。
屋外阳光正好,程羡之视线落在窗外,晨光入内,陆听晚似有察觉,体贴道:“太医说了不可多动,不过太医也说了,适当走动有利恢复,特别是病榻中人,更要透气,免得憋坏了。”
陆听晚搀扶程羡之转在书房院外,晚秋快过了,庭前的桂花将落,他正常行走无碍,只是动作大了容易扯到伤口。
“许久未见日光了。”暖阳落在程羡之轮廓,陆听晚朝他侧眸,素日的他冰冷难以触及,今日倒是柔和许多。
陆听晚自顾坐在石凳,双臂撑着两侧,晃起腿,“多出来走动是好的。”
又静了许久,往日二人见面总是因事谈到一块,这般惬意无事的处在一起,一时间居然不知说些什么好。
程羡之始终背着她,她无聊了,要照顾这么一个闷葫芦,只能自顾呢喃:“苍术何时回来啊。”
见着她待不住,程羡之道:“你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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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着无聊,可把你先前做的那些机阔拿来书房。”
那些机阔,早在陆家抄斩后就没再碰过了,唯独那把落日弓。
“我去拿来!”陆听晚闻言起身,又停步,“要不先把你扶进去?”
程羡之抬手未说话,陆听晚定了须臾,出了书房。
待她再回来,苍术已经把那副落日弓带了过来。
气势磅礴的弓身展开,立在庭院,陆听晚一进来,再次看到弓箭也免不得唏嘘,眼睛都直了。
她忙放下手里的机阔去观察,“那日仓促,没能多打量一番。”
苍术又捧着药碗过来,程羡之让人放下药便遣退了。
他伸手要去够药碗,陆听晚余光瞥见动作,主动靠过来端起药碗,“我能试试这弓吗?”
“这本就是你的,不过以你之力,拉不开。”
一口药入喉,眉心蹙了蹙,是苦的。
不能拉,只能看着,她心里痒痒的,神色的落寞一闪而过,程羡之捕捉后说:“待我伤好了,拉给你看。”
“也成。”她牵出笑意,继续喂药。
书房外有脚步声过来,二人以为是苍术折回来禀报要事,身影入内,露珠扶着公孙雪,她小腹又大了些,走路的步子也有所缓慢。
“主君与二夫人相谈甚欢,雪儿在院外都听见了,可是有何趣事,能与雪儿讲讲吗?”公孙雪娇柔的声音闯入。
陆听晚递出去的药勺停在程羡之眼前,程羡之只是微微一瞥便抽回视线,旁若无人地握住她手腕,将汤匙的药送入口中,这动作,像极了恩爱夫妻。
陆听晚毫无察觉起身行礼,“大夫人过来了。”
只是这些都落在公孙雪眼中,她心底不平难抑,却要强颜欢笑。
“主君的伤好些了吗?”公孙雪朝他走近。
“嗯。”程羡之点点头,又对着杵在另一边的陆听晚,“我的药还没喝完。”
陆听晚后知后觉,公孙雪主动伸手,“二夫人日夜守榻,要不雪儿来伺候主君用药吧。”
她有些为难,捧在手心的药碗就像个烫手山芋,刚想递过去,又被程羡之那冰冷的寒芒打断,“不必了,你身子不便,她侍奉太后都能得心应手,照顾我不在话下。”
“你身子和胎儿为重,只要安心养胎,生下孩子,别的事都不要去想。”
公孙雪郁闷垂眸,他这话分明是点她的,程羡之说过,生了孩子便会与她和离,送她回中书令府,这要旁人如何看待她。
诞下子嗣得不到夫家重用,还要一同赶回娘家,那是赤裸裸的羞辱,难免不让世人猜测她这腹中孩子的来处。
“主君,雪儿好久不见您,也是,也是思君心切……”她又露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还愣着做什么,药凉了。”
陆听晚跨出去的步子尤为沉重,绕过公孙雪,这气氛她恨不得此刻有个地洞,倘若她不知公孙雪肚里孩子的父亲是旁人,倒也不会如此别扭。
一勺一勺汤药喂完,公孙雪还没有走的意思,打量院内才注意到不远处立的落日弓。
“这弓箭好生霸道,此等武器,在大岚都不常见的,这是主君的弓吗?”
陆听晚想解释,程羡之率先应道,“嗯。”
院内又静了片刻,公孙雪开始有些不自在,找着话茬。
“今年京都入冬早,主君养伤要紧,雪儿差人给您送些冬衣,先前量的尺寸恐怕有差,不如雪儿今日再量一回,免得做的新衣不合身。二夫人今年冬日若在府上长住,雪儿再命管家多采购些冬料和木炭。”
“大夫人有孕在身,还要操劳府中内务,属实辛苦。”陆听晚只觉公孙雪内心过于强大,肚子怀着他人血脉,还能让程羡之留下她,且敢在他跟前走动,还一副楚楚可怜的作态。
若不是想要他回心转意,便是两家还有扯不完的利益,是程羡之眼下还无法割舍的。
只是在他眼中,再也看不见曾经对公孙雪的一丝和颜悦色,更或者说,程羡之是一点都不想再装了。
“不必麻烦,尺寸陆听晚也能量。”
“我?”
程羡之抬眸睨她,陆听晚忙改口说:“自是没问题,各宫娘娘和太后的新衣都是我来与尚衣局对接的,主君这里,大夫人便无需操心了,养胎要紧。”
公孙雪面色难看,还要强装端庄,“那就有劳二夫人了。”
“我乏了,送你家夫人回映月阁,身子不便就好生养着,缺什么让管家去办。”
“我负伤在家,朝中事务大多要劳先生挂心,你若待得烦闷,回去看看先生也好。”
“扶我进去歇息。”
程羡之下起逐客令,公孙雪见讨不到趣,只能无奈走了。
“你适才为何要说那落日弓是你的?”陆听晚搀着他手臂。
程羡之自然抬起手臂绕过她头顶,搭在肩头借力,近乎是勾肩搭背的模样,悄无声息凑近她耳畔低声,“以你身份,拥有这么一把杀伤力极强的武器,要旁人如何想?”
陆听晚心有余悸,他的防备对公孙雪都是一样的,瞬间一口气悬在口中,无法言喻。
“你……多谢。”她仰头看他,被他逼近的距离吓退。
“谢什么?”
“总之就是谢了。”陆听晚拧眉撇开脸。
程羡之躺回矮榻,陆听晚替他盖好被褥,矮榻的人温柔说:“无需想太多,在府里好好待着,等我养好伤,送你回宫。”
“嗯。”陆听晚点头,待程羡之歇下后,她又在院里观摩了好半晌那把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