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红豆
作品:《雁归离》 掌柜带二人上了三楼西侧一间雅房,只是上阶时程羡之捕捉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连陆听晚也看见了,她指着四楼东角廊下,拍了拍程羡之肩头:“那是,公孙雪?”
程羡之风轻云淡,轻扫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没看见。”
陆听晚以为是看错了,不过就算是公孙雪也没什么,来未央楼吃饭喝酒也很正常,她没多想。
公孙雪刚进去,门口露出姜青生的脸,他朝不远处的随从招手,吩咐几句后又回了厢房。
二人离开未央楼时天色已晚,宫门子时落锁,程羡之送陆听晚到宫门,见着人进去后才离开。
没走多远,寒舟策马而来,隔着帘子与马车里头的人道:“大人,姜青生出了未央楼往赌坊去了。”
“倒是个会找乐子的,”程羡之摩挲着拇指处拉弓留下的痕,“消息散出去,姜太后这几日朝上联合党羽极力促成姜青生镇守西北,公孙饮和皇帝那头按着不动,六部中亦无人附议,此事还得拖上一拖。”
“二夫人久在太后身侧侍奉,没与大人说点旁的吗?”寒舟马蹄跟着车轱辘转,马车避开闹市往程府驶去。
程羡之微叹,“锦华宫哪是那么好待的,她想在里边寻出姜家推动陆家走入深渊的证据,即便是拿到证据又如何?眼下姜家还不能动,若非到了能够连根拔起的时候,一切打压都只是不痛不痒。”
“那您还让她入宫。”
“只要她愿意留在京都,我不在乎她去哪。”
在未央楼席间,陆听晚几次想问西北一事,程羡之避开了,她能感觉到他不想谈及政事,或许是不想与她谈,毕竟她身在锦华宫,以程羡之的谨慎缜密而言,防着她也是应该的。
只是程羡之不希望她再搅入浑水,往后在姜太后那留下痕迹,她想脱身亦不是易事。
她该做的就是在锦华宫安稳当差,可陆听晚心底筹算并非如此,又不满足于此。
姜青生能不能去西北,此事是朝中目前最为棘手之事,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个位置,姜家要越过众人独揽大权,就不会被其他党派认可。
姜家在接连失去刘陆两大羽翼后,朝中举步不如从前,以容妃父亲为首的寒门极力反对,意见相左下迟迟未定结果。
程羡之回到程府,特意去了趟映月阁,公孙雪身上是从未央楼带回的粘腻,一回来便先沐了浴,刚穿好寝衣从净室出来,程羡之端坐椅上,慢条斯理品茶。
“整个程府的茶都不及雪儿这的好。”他浅啜一口,“听闻雪儿这些日子常去未央楼听戏喝茶,可有什么好茶推荐一二,下次我过来映月阁与你同饮,可好?”
公孙雪听着每一声未央楼,心里怵得不行,回话时略有颤音,“大人若想喝,雪儿一定细心给主君挑选。”
公孙雪紧了紧衣襟,坐在程羡之身侧,程羡之目光移到她身上,一股异香涌入鼻息,不像是那日公孙雪下药的香,但是程羡之仍心怀警惕。
只是目光扫视之处,无意瞥见她脖颈耳根下方的淤痕,他指了指自己脖颈,漫不经心问:“雪儿这是怎么伤的?”
公孙雪心底紧张万分,摸了摸程羡之指的位置,强装镇定说:“额,不是伤的,昨日在后花园摘了几枝山茶,不小心惹了虫子,今日越发痛痒,抓狠了些,才留下这痕,劳主君挂心了。”
程羡之若无其事点点头,“夏日蚊虫多,我让人送些止痒的药物过来。”
有那么须臾,公孙雪心底蒙上一层愧疚,她为报复程羡之故与姜青生鬼混一处,而这条路已无可退。
顷刻间她又恢复清醒,他的一切关心与温柔都是赋予表面,这些关怀只因为她是公孙家的女儿,并非他心之所爱。
“近日朝事忙重,许久未来看你,这才抽空前来,”程羡之起身欲离,“夜深了,你歇息吧。”
公孙雪身着寝衣,程羡之没让他送,到了书房也没进去,而是往雁声堂去了,立在月洞门外,久久注视院墙,他知道想见的人不在这。
雁声堂只有风信一人,那架葡萄棚结满了果,陆听晚爱吃葡萄,就连酿的葡萄酒也爱惜不得了,风信每日精心打理,费尽心血,整个院子收拾得雅致干净。只要她一回来,就能有个舒心的安身地,这就是风信如今最想做的事。
翌日,朝议后陆听晚陪同姜太后回了锦华宫,姜太后换下凤袍,面容上的疲倦显而易见。
陆听晚捧上一碗清神汤:“娘娘日理万机,心挂朝事,姜大公子一事难以定下结论,不若娘娘先将此事放一放。”
姜太后凤冠被女使摘下,墨发间掺杂了几缕白丝,她摆了摆手示意宫女全数退下。
“你曾也是被家族送来笼络权势的棋子,”姜太后起身从妆台移到窗前,“哀家又何尝不是。”
“世家女子,生来就是为家族谋权的利器,那年哀家年过十六,家父身为山海关镇守将领,替朝廷镇压外敌,武将最忌功高盖主,父亲为消灭先皇与世家忌惮,不惜将哀家与兄长送进京都为质,从而牵制父亲,以免山海关大军反逆。”
“可当哀家入了含章殿,才惊厥先皇并非只想要哀家与兄长为质子。”
陆听晚接话,“先皇是想要立太后为妃嫔,让姜家命脉与皇权不可分,如此既能拉拢武将世家,也能安定山海关军心。”
姜太后露出欣赏的目光,陆听晚不愚笨,一点就能明了其中要害。
“是以,哀家肩上赋予的是整个姜家荣辱。”
“先帝待哀家不薄,旁人以为先帝是看着姜家的面要哀家垂怜听政,却并非如此。”
这是陆听晚从未想过的。
“先帝对哀家有情,在位时便常与哀家谈政,后宫本不得干政,可先帝不惧哀家是姜家人,还让太子,也就是如今圣上,记在哀家名下抚养。新帝登基,朝中各方势力不稳,宗室背后蠢蠢欲动,哀家垂帘听政,是稳定朝局。”
“姜家执掌兵权,太后听政,是给世家和宗室示威,替陛下稳定朝臣之心,如此四方势力才不敢造次。”陆听晚顺着话说。
姜太后所言是真,只是她既然是为姜家荣辱而生,把持权利久了,这些本应赋予的权利最终不是落在皇帝手中,而是姜家。
陆听晚很清楚这点,姜家因此一举得以重用,远超其他世家在大岚的地位。
其一是镇守山海关的姜海义手握重兵,其二便是姜太后这些年在朝中听政笼络的权势党羽,而这党派中就包含了陆明谦和刘起元。
或许姜太后起初是身不由己落入这权势成了被推着走的棋子,可后来她一步步获得圣心,除了美貌与家世,更离不开她出色的政见之道。
只是时间长了,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姜家效忠朝廷自以为可以居功自傲,目无法纪,才敢有徇私枉法之举,姜家便如同一颗大树,而给这颗大树源源不断供给养分的就是姜太后。
姜家需要不断汲取能量才能让这棵树屹立不倒,是以她不能退,便只能任由这些根茎接连索取,以至于最后沦为权势的主导者与号令者。
她一身单薄,肩头负重的是姜家世代荣耀。
即便与先帝最初意图背道而驰,也再无路可退。
“哀家说你与我很像,可又不像,”窗前的海棠斜进来,太后折了枝,“你没有按照陆明谦给你铺好的路走,选择了一条与所有人都不同方向,是你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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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听晚接过海棠枝,插入一尊白玉瓷瓶里,心间惆怅暗起,她自己走的路可又对?她没有像姜太后那样为陆家笼权,一心想要脱离掌控,最终落得家破人亡,满门抄斩的境地。
“下去吧,哀家乏了。”姜太后走向软榻,陆听晚放下帐帘后吩咐了宫女守寝。
陆听晚回到自己居住住所,重新换了身新的宫装,宫女在外头传话,陆听晚插上最后一支发钗,不紧不慢出来。
“娘娘歇下了,后宫事物我晚些处理,是有何事?”她视线扫着庭前的宫女。
只见宫女手捧一只木匣,与巴掌般大,宫女神色恭敬:“陆掌事,这是程尚书送来的,特意叮嘱要亲手交由掌事手中。”
“程羡之?”陆听晚本能反应念了他的名字。
宫女上前呈递出去。
“他,可还有说什么?”
“无旁的话了。”
陆听晚接过小木匣,掂了两下,里头空空的没有重量,宫女见她盯着木匣怔了半晌。
这程羡之又在搞什么名堂,她谨慎扣下锁扣,底座是实心的,里边还有一个小木盒拖底,中间是一颗……
一颗……
“红豆?”陆听晚直接捏着这颗小豆子眉心紧锁,“这是何意?”
小宫女同样盯着那颗豆子,“程尚书给陆掌事送了颗豆子?这不能用也不能吃的该作何处理啊?”
陆听晚觉得以程羡之的思维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捏着的红豆举过头顶,她单眼眯着试图看出蕴含之物,借着日光照射,她确认这就是一颗普通的红豆。
红豆放回木匣,陆听晚随意摆放一处,改日再问问他也不迟。
陆听晚接连一个月,每日都会收到一颗程羡之送来的红豆,妆台的盒子堆积几排,摞得高了,她正望着这些盒子发愁,也不知他这到底是何意,如今后宫都知程羡之日日送红豆入锦华宫。
陆听晚休沐两次回府都不见他,程羡之去了郊外校场督兵,还带上禁军当差的谢昭,她谁都寻不到,只能在雁声堂盯着那几株葡萄数数,再过不久就熟了。
她寻思到时候酿了酒得多送程羡之两坛,以报他几次相助之恩。
宫女瞅着妆台前连连叹息的陆听晚,劝慰道:“太后说程尚书这个月都在校场督兵,进不来宫里,陆掌事也别愁伤,再过几日人就回来了。”
“愁伤?”陆听晚愕然,她确实愁伤,只不过不是因着见不着程羡之人。
“是啊,”宫女不以为然,“陆掌事整日魂不守舍的盯着这些木盒子,难道不是因为思念程尚书吗?”
“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陆掌事一个月未见,思念成疾也是必然。”
这话陆听晚越听越觉不对劲,转而一想,在她们眼中,他二人关系有如此牵绊也不为过,话到嘴边她又咽下,没再解释。
“这相思苦,程尚书定然与陆掌事一般难熬,不然怎会每日送来一颗红豆,以表相思之情呢。”另外一位宫女也道。
相思?
他送红豆是这个意思吗?
陆听晚拿起一颗放入掌心端详,“相思,程羡之,他么?”
随后摇摇头,否定这一荒唐想法,轻笑说:“他怎么会呢!”
兵部郊外校场上,程羡之刚从指挥场下来,寒舟接过配剑,程羡之额间还冒着汗,接过帕巾一边擦拭不忘问:“东西可送去了?”
寒舟唇角微起,隐隐藏着笑:“送了。”
“可有何话回来?”
“未曾。”
擦汗的手停滞,心底的念头暴露无遗,“当真如此沉得住气?”
“二夫人许是还在猜测大人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