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自己浮上来了？！


    莫问天和林安，船舱内外的两个人，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脑子里同时“嗡”的一声。


    莫问天狂喜，是醍醐灌顶，是“果然如此”的激动！


    “当真？！”


    莫问天一把将那名长老从地上拎了起来，双目赤红，神情已经不是激动，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虔诚。


    “千真万确！教主！就在江心，那截木头……不，那‘道引’，它、它自己就从水底下冒出来了！还、还泛着淡淡的青光！好些个兄弟都看见了！”长老语无伦次地喊道。


    莫问天一把推开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船舷边，探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江心，之前还波涛翻滚的水面，此刻竟诡异地平缓如镜。


    一截约莫手臂粗细、通体漆黑的木头，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悬浮在水面上，任由周遭的水流如何冲刷，它自岿然不动。


    更诡异的是，在那阴沉的天色下，那截黑木的周围，竟萦绕着一圈若有若无的淡淡青芒，仿佛有无形的气机在托举着它，不让它沾染半点凡水。


    神迹！


    这便是神迹！


    莫问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瞬间就“悟”了！


    老祖是何等人物？岂会真的让“道引”沉入江底，让自己这帮凡夫俗子像捞针一样去寻？


    刚刚的“入水”，是仪式的一部分！是“根，在水里”的印证！


    而自己下令封锁江面，让上百教众齐齐下水，也不是为了“寻找”，而是为了“表态”！


    是向这方天地，向这冥冥中的大道，表明自己的“诚心”！


    当自己的“诚心”到了，这“道引”，自然就应运而生，破水而出！


    天时，地利，人和！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三者齐聚！


    老祖……老祖他根本就不是在考验我的悟性，他是在渡我啊！他在用这等神仙手段，亲自为我演法，助我勘破大道！


    “噗通！”


    莫问天双膝一软，竟朝着江心那截木头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额头死死磕在冰冷的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弟子莫问天，多谢老祖赐法！”


    他这一跪，周围所有黑莲教的教众全都反应了过来，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对着那截木头和身后的楼船，山呼海啸般叩拜起来。


    “恭迎道引归位！”


    “老祖神通无量，法力无边！”


    这番惊天动地的景象，让整个码头彻底炸了锅。


    无数百姓和修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上百个黑莲教魔头对着一截江里的烂木头疯狂磕头，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疯了……这帮魔头彻底疯了……”


    “那木头到底是什么宝贝？能让莫问天当众下跪？”


    “嘘！别乱说话！你看莫问天那样子，哪是看到宝贝，分明是见到了神仙！”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向了那艘巨大、神秘的黑色楼船。


    这船里，到底坐着何方神圣？


    船舱内。


    林安透过窗缝，看着外面那如同大型邪教集会现场的场面，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他慢慢地，一点点地挪回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都带着颤音。


    “老刘……你……你快看……”


    “我看到了。”


    刘景云的声音很轻，“你的‘因果错位’，好像……失控了。”


    “啥玩意儿失控了？”林安一脸茫然。


    “以前，它只是影响人的认知，让别人去脑补。可现在……”


    刘景云看着窗外那截诡异的养魂木，缓缓道，“它开始……扭曲现实了。”


    “是你的‘意愿’太强，还是莫问天他们的‘执念’太深，又或者是两者皆有……总之，这方天地，为了让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合理’，为了让莫问天的‘领悟’成真，它自己……把那截木头送了上来。”


    林安听得头皮发麻。


    这……还能这么玩？这不是被动技能吗？怎么还带自动打配合的？


    “这……这他妈不是好事啊！”


    林安快哭了，“这以后我还敢乱说话吗？我说我想当皇帝，是不是明天大骊的皇帝就得把龙椅给我送过来？”


    刘景云被他逗得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苦笑：“别想那么远了。快，趁现在，把东西拿回来。”


    林安一个激灵，对啊，救命要紧！


    他刚要起身，就见莫问天已经站了起来。


    只见莫问天整理了一下衣袍，神情肃穆到了极点。他没有直接派人去捞，而是亲自端来一张香案，摆上三牲祭品，点燃三炷高香。


    他对着江心，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举行什么庄严无比的仪式。


    最后，他才亲自乘上一叶小舟，甚至不敢用术法，就那么亲手划着桨，一点点地，满怀敬畏地，朝着那截养魂木靠近。


    当他终于来到近前，他没有用手去拿，而是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将那截养魂木包裹起来，像是捧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将其“请”回了楼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仪式感。


    岸上的看客们，大气都不敢出。


    船舱里的林安，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就一截破木头，你至于吗？


    很快，舱门被轻轻敲响。


    莫问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崇敬。


    “老祖，弟子幸不辱命，已将‘道引’请回！”


    林安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走到刘景云床边，低声道：“看我的。”


    他拉开舱门，莫问天正双手捧着那件被黑袍包裹的“圣物”，恭敬地站在门外，头都不敢抬。


    “进来。”


    林安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转身走回舱内。


    莫问天迈着小碎步跟了进来，将手中的东西高高举过头顶。


    林安没有去接那截木头。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莫问天，然后，目光缓缓移向他身后，那个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的刘景云。


    莫问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一动，但依旧不解。


    老祖总看这个半死不活的下人干什么？


    就在他疑惑之际，林安开口了。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莫问天的心口上。


    “三葬之仪，祭天，祭地，祭众生，是为‘死’。”


    “可你忘了，有死，方有生。”


    林安走到莫问天面前，从他手中，拿过了那截被层层包裹的养魂木。


    径直走到了刘景云的床边。


    在莫问天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林安将那截在黑莲教所有人看来，象征着“大道之始”、“万物新生”的无上“道引”，随手就塞进了刘景云的怀里，像是塞一根取暖用的柴火。


    “你……”莫问天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暴殄天物！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如此神物，怎能……怎能给一个下人！


    林安仿佛没看到他那副快要心梗的表情，只是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此为‘生之道基’，自当用于需‘生’之人。”


    “莫问天，你还没明白吗？”


    “救活他，”


    林安伸手指了指床上的刘景云，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在莫问天耳边炸响，


    “才是这场‘三葬大典’，真正的开始。”


    “他，就是这第一份，了结旧怨，开启新生的，泼天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