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生？


    道引？


    他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箱子，再看向林安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老祖的心思，岂是自己这等凡夫俗子能够揣度的！


    什么净化头颅，什么了结因果，那都只是“表象”！是做给外人看的“终”！


    真正的核心，真正的“始”，在这！


    老祖从一开始，就准备了两样东西！一颗头颅，代表“死”；一截道引，代表“生”！


    这才是完整的循环！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自己只想着如何把“葬礼”办得风光，却完全没领会到老祖想要“开启新生”的深意！


    自己……何其愚钝！


    而老祖，并未因此责罚他。


    甚至，还将“请回道引”这份天大的功劳，这份参与到真正核心布局的泼天富贵，交给了自己！


    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恩赐！


    “弟子……弟子……”


    莫问天嘴唇哆嗦着，激动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弟子愚钝！请老祖责罚！弟子未能领会老祖万一深意，险些……险些误了老祖的大事！”


    林安背对着他，手心里的汗已经把衣袖都浸湿了一片。


    他强忍着掉头就跑的冲动，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淡淡道：“起来吧。”


    “弟子不敢！”


    莫问天趴在地上，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请老祖示下，那‘道引’如今身在何处？弟子万死不辞，定将其寻回！”


    来了，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林安的脑子飞速运转，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我他妈哪知道在哪儿！我连它是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喂鱼了？烧了？还是埋在哪个山沟沟里了？


    刘景云的话在耳边回响：“你越是神秘，他们就越会自己去悟。”


    林安缓缓转身，没有直接回答莫问天的问题。他走到舷窗边，目光投向窗外那条穿城而过、波光粼粼的大江。


    码头上人声鼎沸，江水滔滔，奔流不息。


    他看着江水，装作一副神游物外、感慨万千的模样，幽幽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莫问天耳中。


    “这江水，从雪山而来，奔流入海。你可知，它的根，在哪里？”


    莫问天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全是迷茫。


    江水的根？


    老祖这是什么意思？


    又……又是在考校我？


    林安没有回头，继续自言自语般说道：“有人说，根在雪山之巅。有人说，根在百川汇流。可在我看来……”


    他顿了顿，轻轻吐出四个字。


    “根，在水里。”


    轰！


    莫问天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根……在水里？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海中无数道紧锁的门！


    是啊！江河之根，不在源头，不在尽头，就在它自身！就在那无穷无尽的流水之中！


    道，不假外求，道，就在自身！


    老祖这是在点我！他是在告诉我，“道引”的线索，不能去问天，不能去问地，只能去问它自己！


    可……可上哪儿问啊？


    莫问天急得满头大汗，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隔着一层窗户纸，怎么也捅不破。


    林安看着窗外，心里比他还急。


    大哥，你倒是悟啊！你快悟啊！你再不悟，老刘就真要凉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再给个提示。


    “痴儿。”


    他轻轻摇了摇头，走到那口空箱子旁，用手指点了点箱底。


    “它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你，懂了吗？”


    说完，林安便不再理他，自顾自地走到床边，拿起一个茶杯，假装在品茶，实际上紧张得手都在抖。


    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脑补能力了。


    莫问天趴在地上，将林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脑子里反复咀嚼。


    “根，在水里。”


    “它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那截养魂木，是老祖从南海带来的！


    南海……是水！


    这艘船，也是在水上！


    它从水里来，难道……又回水里去了？


    莫问天猛地一个激灵！


    他想起来了！


    在靠岸之前，他曾命令手下，将那楠木箱中除了“圣物头颅”之外的一切“杂物”，全部处理掉！


    当时，是为了表达对老祖的虔诚，怕那些“凡物”亵渎了“圣物”。


    而那些教众，为了“彻底”执行命令，为了不多嘴多舌，也为了表现自己的“悟性”，将那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养魂木……直接扔进了江里！


    当时扔的时候，还美其名曰“尘归尘，土归土，木归水”！


    原来……原来如此！


    那不是他们自作主张！


    那是老祖早就用大神通，冥冥之中引导他们去做的！


    老祖早就料到了！他早就知道自己会下那个命令！他早就知道那些教众会把木头扔进江里！


    这根本不是什么“处理杂物”，这是“道引入水”！是整个“三葬大典”中，“生”之仪式的开端！


    而自己，作为亲手下达这个命令的人，就是“开启”这个仪式的关键之人！


    天啊！


    莫问天激动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原来自己，一直在老祖的布局之中！自己每一步，都踩在了老祖预设的点上！


    老祖刚刚那失望的眼神，不是在怪他，是在怪他悟得太慢！


    “弟子……弟子明白了！”


    莫问天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双眼放光，脸上再无半点迷茫，只剩下无穷的狂热和自信！


    “老祖放心！弟子这就去将‘道引’请回！”


    说完，他看也不看林安，转身就往外冲，仿佛晚了一步，就是对大道的亵渎。


    “站住。”


    林安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莫问天脚步一顿，连忙转身，恭敬地躬身：“老祖还有何吩咐？”


    林安放下茶杯，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妈的，总算是让你给悟对了。


    他看着莫问天，淡淡地说道：“时辰不多了。”


    “是！”莫问天重重点头。


    “去吧。”林安挥了挥手，“记住，请它回来。动静，不要太大。”


    最后这句话，是林安发自内心的恳求。


    大哥，求你了，低调点，别再给我上强度了。


    然而，这句话听在莫问天耳中，却成了另一层深意。


    动静不要太大？


    他瞬间领悟！


    老祖是说，“请回道引”一事，是“内圣”之法，是给自己这个亲传弟子的考验和功德，不必搞得人尽皆知，以免被外人分了这份“道缘”！


    这是老祖在给自己开小灶啊！


    “弟子明白！”


    莫问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对着林安重重一拜，然后转身，风驰电掣般冲出了船舱。


    “来人！传我命令！”


    “所有水性好的弟子，立刻！马上！全部给本座下江！”


    “封锁这片水域！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就在我们抛锚的这片区域！给本座一寸一寸地摸！一寸一寸地找！”


    “在‘三葬大典’开始之前，必须把老祖的‘道引’，给本座完完整整地‘请’回来！”


    “听明白没有！”


    “是！教主！”


    甲板上，一众黑莲教长老和精英教众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齐齐爆发出狂热的光芒。


    教主……不，是老祖，又降下法旨了！


    这又是新的考验！新的机缘！


    “噗通！”“噗通！”“噗通！”


    一时间，码头边的江水里，如下饺子一般，上百名黑莲教教众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激起大片的水花。


    岸上原本还在搭建祭台的教众，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一部分负责封锁江面，驱赶所有靠近的船只；另一部分则站在岸边，死死盯着江面，随时准备接应。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整个码头上的人都给看傻了。


    “这……这黑莲教是疯了吗？”


    “好端端的，怎么集体跳江了？”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难道是有什么宝贝掉江里了？”


    议论声四起。


    而在远处，一些闻讯赶来的修士，看到这番景象，更是面色凝重。


    “黑莲教这帮魔头，到底想干什么？”


    “嘘……小声点！你看那船头站着的，可是魔教教主莫问天！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一时间，整个码头暗流涌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船舱内。


    林安透过窗户缝，看着外面那壮观的“下饺子”场面，腿肚子一阵阵发软。


    “老刘……老刘你看到了吗？”


    他凑到床边，声音带着哭腔。


    “我就让他低调点……他这是低调吗？他这是要把这条江给翻过来了啊！”


    刘景云缓缓睁开眼，看着林安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


    “这……不是好事吗？”


    “好个屁！”


    林安急道，“万一……万一找不到怎么办？那木头又不会说话，谁知道漂哪儿去了？这江这么大，水这么深……”


    话还没说完，舱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黑莲教长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狂喜和一丝不敢置信，声音都变了调。


    “教主！教主！”


    他冲到正在甲板上亲自督战的莫问天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找到了！找到了！”


    莫问天猛地回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