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林安和刘景云就待在玄寂小筑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靠着头孢、布洛芬和各种维生素片混合泥土制成的“神丹”，哦不，是“神药膏”，两人的伤势竟然真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恢复。


    主要是结界反噬造成的内伤，更偏向于物理层面的冲击和震荡，类似于严重的内出血和组织挫伤。


    抗生素防止了内出血可能引发的感染，而其他的止痛片和营养素则帮助身体机能快速恢复。


    这种纯粹作用于“肉体”的治疗方式，在这个充满了“灵气疗伤”的世界里，简直是一股泥石流。


    期间，莫问天来过一次。


    刘景云隔着门，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告诉他：


    “老祖道法通玄，自创‘凡尘炼体之术’，以俗世污泥浊水为引，淬炼无上仙躯。此法非你我所能揣度，教主只需静候佳音即可。”


    莫问天听完之后，当场就“悟”了。


    老祖这是在向他展示“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真谛啊！最高明的疗伤之法，竟然是来自于最平凡的泥土！


    他对着院门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并且严令任何人不得再来打扰。


    这番操作，让林安和刘景云松了口气。


    这魔头，太好骗了。


    只要把逼格拉满，话说得云里雾里，他自己就能把一切都给解释通顺了。


    今天，就是莫问天所说的，“昭告天下”的大典之日。


    一大早，就有侍女送来了全新的衣袍。


    那是一件黑底金纹的繁复长袍，用料考究，做工精美，上面用金线绣着各种玄奥的图腾，一看就不是凡品。


    “安安，穿上它。”


    刘景云帮林安换上长袍，整理着衣领，“今天，是关键。”


    “老刘，我……我有点慌。今天那么多人，万一我露馅了怎么办？”


    “不会的。”


    “记住我们的计划。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就坐在那，看着。把所有人都当成木头。你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表演。”


    “可……可他要是逼我当场‘渡化’那个人怎么办？”林安一想到这个就头皮发麻。


    刘景云沉默了片刻，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塞进了林安的手里。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你就把这个拿出来。”


    林安低头一看，手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黄色的东西。


    一只橡皮小黄鸭。


    就是那种洗澡时放在浴缸里，捏一下还会“嘎嘎”叫的玩具。


    林安：“……”


    “景云，你认真的？”


    他嘴角抽搐，“你让我拿这个去唬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会一巴掌把我拍成照片吧？”


    “我不知道。”


    刘景云的表情也很无奈，“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最符合你‘老祖’人设的东西了。”


    “哪里符合了？”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刘景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你想想，这东西，色彩鲜明，造型稚拙，毫无灵气，看起来就像个孩童的玩具。在那种肃杀的场合，你突然拿出这么个东西，谁能想得到？谁能看得懂？”


    “看不懂，他们就会自己去‘悟’。莫问天，尤其会悟。”


    林安捏着那只小黄鸭，感觉手心里的不是玩具，而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这……这真的能行吗？


    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把小黄鸭塞进宽大的袖子里，深吸一口气，跟着前来迎接的侍女，走出了玄寂小筑。


    ……


    黑莲教的祭天广场，此刻已经人山人海。


    广场依山而建，中央是一座用黑色巨石垒起的高台，高台背后，是万丈悬崖和波涛汹涌的大海。


    所有黑莲教有头有脸的人物，从护法到长老，再到各分舵的舵主，全都聚集于此。


    当林安在莫问天的亲自陪同下，一步步走上高台时，山呼海啸般的行礼声响彻云霄。


    “恭迎老祖！”


    “老祖圣寿无疆！”


    那阵仗，那气势，吓得林安心肝脾肺肾都在哆嗦。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走上高台，而是在走向断头台。


    僵硬的走到那张比双人床还大的王座前，按照刘景云的吩咐，缓缓坐下。


    刘景云则像个最忠诚的侍卫，持剑站在他的身后，眼神冷峻地扫视着全场。


    莫问天走上前来，面向台下数千名教众，声音如同洪钟，传遍了整个广场。


    “诸位！”


    “今日，是我黑莲教，乃至整个修行界，万古未有之大日子！”


    “我们的创教始祖，无上至尊的老祖他老人家，神游万古，今日回归了！”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莫问天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


    “老祖归来，为我等带来了至高无上的大道！那便是——渡化！”


    他转身，指向高台一侧。


    那里，一个巨大的铁笼被抬了上来。


    笼子里，关着一个仙风道骨，身穿八卦道袍的老者。


    他虽然被五花大绑，神情萎靡，但眼神依旧清明，看到莫问天，眼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此人，乃是昆仑道宫宫主，玄阳子。昔日正道魁首，如今的阶下之囚！”莫问天冷笑道。


    “按照以往，他早已人头落地！但，老祖慈悲，不愿再见杀戮。今日，便要以他为始，向天下展示，何为真正的‘渡化’！”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老道士身上，转移到了王座上的林安身上。


    来了。


    林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看到莫问天转过身，对着自己，单膝跪地，声音狂热而虔信。


    “恳请老祖，降下无上神恩，点化此顽固不化之迷途羔羊，让他沐浴在您的大道光辉之下，获得永生！”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神迹”的降临。


    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玄阳子，更是死死地盯着林安，眼神里带着决绝，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让我屈服”的表情。


    林安：“……”


    我点化你个锤子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在宽大的袖子里，摸到了那个小小的，软软的东西。


    小黄鸭。


    刘景云的话在他耳边回响：“看不懂，他们就会自己去‘悟’……”


    赌了！


    林安一咬牙，心一横，缓缓地，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只橡皮小黄鸭。


    他将小黄鸭托在掌心，举到了面前。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数千双眼睛，全都死死地盯着林安手心上那个……黄色的，造型古怪的，看起来有点傻的东西。


    这是什么？


    法宝？不像啊，一点灵气都没有。


    暗器？更不像了，长得这么人畜无害。


    那……到底是什么？


    台下的教众们懵了。


    笼子里的玄阳子也懵了。


    他本来都准备好慷慨赴死了，结果对方掏出个鸭子？这是什么羞辱人的新招数吗？


    站在林安身后的刘景云，手心也全是汗。他也不知道这个险招，到底能不能成。


    全场，只有一个人，在看到小黄鸭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双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就是跪在地上的莫问天。


    他看着那只小黄鸭，看着它简单的线条，纯粹的颜色，憨态可掬的模样……


    一个匪夷所思，却又无比契合“大道”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悟了！


    他又双叒叕悟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老祖的意思是……


    返璞归真！


    所谓“渡化”，不是把人变成没有思想的魔偶，那依旧是“控制”，是“有为”！


    真正的“渡化”，是洗去他们身上所有的修为、记忆、情感、智慧……将他们，变回到一个如初生婴儿般，如一个简单玩具般，纯粹、无垢、只有本能的“存在”！


    那不是毁灭，那是“新生”！


    是让他们抛弃后天的一切驳杂，回归到生命最本源的“空”与“无”！


    这才是真正的“大慈悲”！这才是真正的“大超脱”！


    自己之前想的什么魔偶，什么精神控制，在老祖这个境界面前，简直是幼稚可笑，如同荧光比之皓月！


    “属下……领悟了！”


    “多谢老祖指点迷津！属下……终于明白了‘渡化’的真谛！”


    林安：“？？？”


    你又明白了？你明白啥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晕头转向，莫问天还沉浸在顿悟的狂喜中时。


    异变突生！


    “轰——！！！”


    一声巨响，从广场侧后方的山腰处传来！


    “敌袭！有敌袭！”


    “护驾！保护教主！保护老祖！”


    台下的魔教教众们瞬间乱成一团，纷纷拔出兵器，警惕地望向爆炸传来的方向。


    莫问天的脸色也是一变，猛地站起身。


    “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这一瞬间，一道快到极致的残影，从王座之后，一闪而过！


    是刘景云！


    他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爆炸吸引的瞬间，一把抓住了还坐在王座上发呆的林安。


    “安安，就是现在！走！”


    林安一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


    这是计划好的！


    那声爆炸，是刘景云之前悄悄布置下的一道剑气，定时引爆，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


    “走！”


    林安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被刘景云拉着，转身就朝着高台后方，那万丈悬崖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