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脸上那副“你们都是傻逼”的高冷表情，端起了面前那杯不知是毒药还是圣水的“茶”。


    喝，还是不喝？


    这是一个问题。


    那只由黑色晶石雕琢而成的杯子，触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万年玄冰。


    杯中的液体清澈透明，却有一丝丝黑气在其中游走，像是被囚禁的冤魂。


    一股子阴冷的气息顺着林安的指尖，直往骨髓里钻。


    林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敢肯定，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正经饮料。普通人喝下去，就算不当场暴毙，估计也得去半条命。


    大殿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刚刚被刘景云一番“风云论道”怼得哑口无言的辜长老，此刻眼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说得好听有什么用？是不是真材实料，还得看手上的功夫！


    这“无根之水”，乃是极阴之地采集的玄冥重水，蕴含着至阴至寒的魔气。


    别说凡人，就是寻常的修行者喝下一口，也要被冻结经脉，损伤道基。


    唯有修行高深的魔道巨擘，或是肉身强横到一定境界的体修，才能将其当做寻常茶水来饮用，甚至还能从中汲取精纯的魔气，助益修为。


    你不是老祖吗？你不是游戏红尘吗？


    喝！


    你倒是喝啊！


    只要你喝下去，是龙是虫，立刻见分晓！


    林安感觉自己手里的已经不是一杯茶，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能感觉到刘景云投来的担忧目光，也能感觉到身后莫问天那狂热中带着一丝丝紧张的视线，更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那些长老们审视的眼神。


    演不下去了。


    真的演不下去了。


    这口茶，就是他的滑铁卢，是他这场荒诞大戏的落幕之曲。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不行！不能抖！


    一旦被看出心虚，就全完了！


    林安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不能喝。


    打死也不能喝。


    但也不能不喝。直接拒绝，就是不打自招。


    怎么办？


    有了！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林安缓缓地，将那杯端到嘴边的“茶”，又缓缓地放回了桌上。


    骨杯与骨桌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在这死寂的大殿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辜长老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


    怂了！他果然是怂了！他不敢喝！


    莫问天的呼吸都停滞了，心中那份狂热的信仰，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老祖……为何？


    刘景云的心沉到了谷底，手已经悄悄按在了剑柄上，准备随时暴起救人。


    然而，下一秒，林安的动作，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没有看那杯茶，也没有看任何人。


    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笃。笃。笃。


    三声轻响，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口上。


    然后，他抬起眼皮，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向了站在那里的辜长老。


    “就这？”


    辜长老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


    就……这？


    这是什么意思？


    林安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他懒洋洋地靠在冰冷的骨椅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仿佛全身都没长骨头似的。


    他指了指桌上那杯散发着寒气的“茶”，又指了指一脸懵逼的辜长老。


    “你管这，叫考验？”


    “拿这种东西来试探我，”


    林安轻轻摇了摇头，那表情，就好像一个富可敌国的皇帝，看到一个乞丐拿着一枚铜板来试探他的财力一样。


    “你是在侮辱我，”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大殿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回辜长老身上，声音陡然一冷。


    “还是在侮辱……你自己？”


    轰！！！


    刘景云看傻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很高估林安的脸皮厚度和应变能力了，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这哪里是演戏，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而莫问天的反应，则更加剧烈。


    侮辱！


    对！这是侮辱！


    这是对老祖，对“道”本身，最深沉，最不可饶恕的侮辱！


    他瞬间就悟了！


    老祖是什么样的存在？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至高神明！


    他的本质，他的道，岂是区区一杯“玄冥重水”所能试探的？


    这根本就不是老祖“敢不敢喝”的问题！


    这是这杯茶“配不配”被老祖喝下去的问题！


    用一杯玄冥重水去考验老祖，就好比问一条真龙，你敢不敢下到小水沟里洗个澡？


    这不是在考验龙的胆量，这是在侮辱龙的尊严！


    那个瞬间，莫问天看向辜长老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愤怒，而是彻彻底底的杀意。


    这个蠢货！这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他不仅侮辱了老祖，更是在质疑我莫问天的眼光，质疑整个黑莲教的信仰！


    “辜！长！老！”


    莫问天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周身魔气轰然爆发，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十度。


    “你！该！当！何！罪！”


    “噗通！”


    辜长老再也撑不住了，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他不是被莫问天的杀气吓跪的，他是被林安那几句话，那个眼神，给彻底击溃了心防！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难道他真的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那种极致的蔑视，那种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超然，根本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老……老祖饶命！弟子……弟子有眼无珠！弟子罪该万死！”


    辜长老涕泪横流，对着林安磕头如捣蒜，再也没有了半分先前的嚣张。


    大殿内其他的长老护法，也都齐刷刷地跪了一地，一个个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林安看着跪了一地黑压压的魔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妈呀，救命……


    这逼，是不是装得有点太大了？


    他只是急中生智，学着前世电影里那些反派大佬的调调，说了几句场面话而已。


    可看这效果……好像有点好得过头了？


    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刘景云。


    刘景云对他竖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大拇指，眼神里写满了：牛逼！请继续你的表演！


    林安：“……”


    他感觉自己骑在了一头根本无法驾驭的猛虎背上，现在是想下也下不来了。


    看着还在地上磕头不止的辜长老，林安觉得脑仁疼。


    杀了他？他下不去这个手。


    就这么算了？好像又不太符合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高冷人设。


    林安缓缓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


    “行了。”


    “不知者无罪。”


    他实在是不想再看到这张老脸了，于是又补了一句。


    “起来吧，别在这儿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