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先生的牌,是天下的契
作品:《剑来:我开杂货铺,齐静春求我出山》 林安睡得很沉。
他甚至做了梦,梦里没有神仙,没有道理,只有他那个小杂货铺的柜台,和他柜台后面那张吱呀作响的躺椅。
刘景云就站在门外,身形笔直如一杆标枪,融于夜色。
院子里,苏轼带着人马远征“砌墙”的喧嚣,已经渐渐远去。夜,重新恢复了它该有的寂静,只有几声虫鸣,和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
他从怀里,摸出那个布包,打开。
暗红色的木牌,入手温润,不像凡木。
上面刻着的符号,扭曲盘旋,像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某种天然形成的纹路,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刘景云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符号。
他的眼神,没有波澜。
这块牌子,他认得。大骊京城里,那些真正手眼通天的王公贵胄,或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身上才会有类似的东西。
它不是护身符。
它是一种“契”。
一种与山川,与气运,甚至与某些看不见的存在的……契约。
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能拿出这种东西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被一群山匪掳上山?
刘景云的目光,穿过薄薄的木门,落在屋内那道平稳的呼吸上。
巧合吗?
或许吧。
在这位林公子身边,再离奇的巧合,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
他将木牌重新包好,塞进林安的包裹里。然后,便继续站在那里,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安宁。
……
烂柯山深处,两山之间的一处隘口。
这里是“书呆子”苏轼和“过山虎”的地盘分界线。
往日里,双方人马在此相遇,轻则对骂,重则拔刀,血腥味是这里唯一通行的规矩。
但今夜,不同。
“过山虎”张屠,正抱着一坛酒,和手下几个头目在隘口的哨卡里烤火。
他本是边军的伙夫,因杀了顶头上司才落草为寇,为人凶悍,信奉的是刀子比嘴巴好使。
“他妈的,那姓苏的书呆子,最近是越来越猖狂了。”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狠狠啐了一口,“占了咱们看上的那片地不说,还整天之乎者也的,听着就烦!”
张屠灌了一口酒,脸上横肉抖了抖,嘿然道:
“一个酸秀才,能成什么气候?手底下那帮人,都是些快饿死的泥腿子,给他两口饭就当他是爹。等冬天一到,他那点存粮耗光了,不用我们动手,自己就散了。”
“大哥说的是!”
众人正附和着,忽然,外面负责放哨的喽啰连滚爬带地冲了进来。
“大……大哥!不好了!苏……苏轼那书呆子带人打过来了!”
“什么?”
张屠猛地站起身,抄起身边的大环刀,“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带了多少人?”
“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百十号人!都……都拿着家伙!”
张屠眼神一厉:“抄家伙!出去看看!我倒要看看,这书呆子今晚发的什么疯!”
一群悍匪呼啦啦冲出哨卡。
月光下,只见隘口另一头,苏轼带着上百号人,手持各式兵器,却并未冲锋,而是在距离隘口约莫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们不喊杀,也不叫骂,只是静静地站着,沉默如林。
这诡异的场面,让张屠心里犯起了嘀咕。
“苏轼!”
张屠将大环刀往地上一顿,声如洪钟,“你他娘大半夜不睡觉,带这么多人跑到老子的地盘上,是想提前投胎吗?”
苏轼一身青衫,在火把的映照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庄重。
他往前走了几步,朗声道:“张屠,我今夜来,不为杀人,只为‘立规矩’。”
“立规矩?”
张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他身后的悍匪们一起哄堂大笑,“就凭你?你那套酸腐道理,说给鬼听去吧!在烂柯山,老子的刀,就是规矩!”
苏轼摇了摇头,脸上竟带着一丝怜悯。
“匹夫之勇,下乘之道。”
他抬起手,指着脚下的一片空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隘口。
“从今往后,以此线为界。”
“线内,是你的‘霸道’。线外,是我的‘王道’。”
“井水不犯河水。你的人,不许过线。我的人,亦不扰你。若有越界者……”
苏轼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杀无赦!”
张屠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看着苏轼,看着苏轼身后那群原本在他眼中如同绵羊的泥腿子,此刻,那些人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畏缩,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坚定。
这他妈的……是中邪了?
“哈哈哈哈!”
张屠怒极反笑,“好一个杀无赦!我今天就越界了,你能奈我何?!”
他对着身后一个心腹使了个眼色:“蝎子,你去,给苏先生的‘王道’上,撒泡尿。我看看他这规矩,有几分硬!”
那个叫蝎子的瘦小汉子狞笑着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解开裤腰带,径直朝着苏轼画下的那条无形的“线”走去。
一步。
两步。
苏轼身后,石夯等人的手,已经握紧了刀柄,呼吸变得粗重。
苏轼却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他没有看那个走过来的蝎子,而是看着张屠,平静地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的人,退回去。”
“机会?”张屠把大环刀扛在肩上,满脸不屑,“老子给你机会,你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
那个叫蝎子的汉子,一只脚,刚刚踏过了那条“线”。
就在那一瞬间。
一直站在苏轼身旁,默不作声的独臂汉子石夯,动了。
他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是往前踏出一步,手中的柴刀,划出一道朴实无华的轨迹。
快。
快到蝎子脸上的狞笑都还没来得及收敛。
噗嗤。
一声闷响。
蝎子的身体,僵住了。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多出来的一截刀尖,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石夯抽出柴刀,血珠飞溅。
蝎子的尸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正好压在那条无形的“线”上,一半在线内,一半在线外。
全场,死寂。
张屠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着。
他没看清。
他只看到一道寒光闪过,他最得力的一个手下,就这么死了。
苏轼身后那上百号人,竟无一人发出欢呼,他们只是看着那具尸体,眼神更加坚定。
一个……规矩。
“你……你们……”张屠的声音,有些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