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我要离开!
作品:《剑来:我开杂货铺,齐静春求我出山》 大骊国师府,今日的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所有的官员、幕僚、侍从,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都用气音,生怕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惊扰了中枢之地那场即将到来的、足以载入史册的会面。
崔瀺已经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没有任何多余纹饰的素色长袍。
他遣散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静坐在书房之中。
他面前的香炉里,燃着的是能安神静气、价值万金的“九天沉水香”。
但他那颗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算计了无数人心的道心,此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
二十年了。
那位先生,在他亲手打造的“绝对清净”之地,静坐了整整二十年。
这二十年间,未出一步。
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化为了无声的教诲,影响着整个大骊,乃至半座天下的格局。
他用来镇压书稿的那块黑铁,被命名为“太平印”,其散发的镇压之气,与大骊国运相连,二十年间,无论边境如何摩擦,大骊内部始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先生的“无为”,造就了大骊的“有为”。
崔瀺一直以为,先生会这样一直“无为”下去,直到千百年后,成为一个永恒的传说。
可就在今天,先生,居然主动要求见他。
为什么?
崔瀺的脑中,无数个念头疯狂推演。
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先生不快了?
是天下将有大劫,先生要降下法旨,警示世人?
还是说……先生的“人间游戏”,已经结束,他要……破空飞升了?
每一个猜测,都让崔瀺心惊肉跳。
他不敢怠慢,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以最快的速度,最谦卑的姿态,来到了那座熟悉的门前。
他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袍,如同一个即将拜见恩师的学子,恭恭敬敬地,亲自敲响了院门。
“咚,咚,咚。”
门,开了。
开门的是林安自己。
崔瀺抬起头,看到了二十年未见的先生。
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先生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清澈,仿佛能倒映出世间的一切,却又什么都留不住。
只是……今日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决绝?
崔瀺心中一凛,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先生。”他深深一揖,几乎要弯到了地上。
“进来吧。”林安的语气很平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话说清楚。
两人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林安没有泡茶,也没有客套。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显苍老了许多的老人,这个将他困了二十年的“罪魁祸首”,心中百感交集。
他开门见山,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真诚、最严肃的语气说道:
“国师,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说一件事。”
崔瀺身体微微前倾,洗耳恭听,神情肃穆到了极点。
林安深吸一口气,终于把那句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说了出来。
“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甚至鼓起勇气,指了指自己的脸,试图解释自己内心的恐惧。
“你看,二十年了,国师。我一点都没变。我……我害怕。”
轰!
当林安说出这些话时,他没有看到,对面的崔瀺,那宽大的袍袖之下,双手猛然攥紧,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
崔瀺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来了!
先生的法旨,终于来了!
“离开这里……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
这哪里是一个简单的请求?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宣言!
“离开这里”,
意味着先生的“静观”之道,已经圆满!
他于这京城一隅,已经看透了人间红尘,洞悉了王朝气运的流转。现在,他要从“静”转为“动”了!
“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
这更是一句蕴含了无上深意的话!
而最后那句“我害怕”,更是让崔瀺道心剧震,几乎要当场失态!
一位能够言出法随、视光阴如无物的存在,说出“害怕”二字?
这是何等的……慈悲与示警!
先生当然不是害怕自己。
他是在“害怕”!为这个世界而“害怕”!
他一定是于冥冥之中,预见到了某种足以倾覆天下的巨大浩劫!
——我,要出山了。因为,我为你们的未来,感到害怕!
想通了这一切,崔瀺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责任感和使命感,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他站起身,对着林安,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礼——稽首叩拜。
“先生欲周行天下,巡视四方,是为天下苍生之福!瀺,明白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敬畏而微微颤抖。
“先生不必‘害怕’!有先生在,这天,便塌不下来!瀺,以及这大骊亿万子民,愿为先生前驱,为先生扫平前路上的一切尘埃与障碍!请先生……降下法旨!”
林安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五体投地的崔瀺,脑子里一片空白。
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
他不应该是震惊、疑惑,然后自己再苦口婆心地解释,最后他要么同意,要么不同意吗?
怎么就变成“为天下苍生之福”了?
怎么就变成“扫平前路障碍”了?
还有……“降下法旨”又是什么鬼?
我就是想办个护照出去旅游啊!
“不……国师,你误会了,我……”林安急得想去扶他。
可崔瀺却叩首不起,声音无比坚定:
“请先生示下!先生的第一步,欲往何方?东方?南方?是先观日出之地的文运,还是先察南海之滨的武德?瀺,即刻便去安排!”
林安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头都大了。
他看着崔瀺那副“你不说我就不起来”的架势,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一幕。
他知道,跟这个老头,是讲不通道理的。
他脑子一抽,随口说了一个自己前几天在镜子里看到的地方。
“我……我想去……东海看看。”
他想的是,海边应该人少,清净,适合自己思考人生。
然而,“东海”二字,落入崔瀺耳中,却不啻于一声龙吟。
东海!
那是大骊的龙兴之地,是王朝国运的起源!
同时,那里也是百家争鸣、宗门林立,最为复杂难测之地!
先生的第一站,就要去往这风暴的中心!
他这是要去……梳理龙脉,重定规矩啊!
“瀺,领法旨!”
崔瀺猛然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霍然起身。
“先生静候佳音。三日之内,瀺,必为先生备好……东巡的一切事宜!”
说完,他再不给林安任何解释的机会,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只留下林安一个人,在院子里,迎着午后的风,凌乱不堪。
他看着崔瀺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我只是想去海边散散心,怎么就变成‘东巡’了?”
一股比被困二十年还要巨大的、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好像不是逃出了一座小笼子。
而是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