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八岁的滕花即将去遥远的首都读大学了，离开家乡前，她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滕花终于知道小时候以为的游戏到底意味着什么，又在前不久，她从大人那里听到了一个关于山神的古老传说。


    回到那个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的小山洞，点燃线香，放上贡品，滕花在心底呼唤着那个名字。


    山神来了。


    她还是当年的样子，透明的身体因为滕花不断的呼唤而变得凝实，相隔了十一年的岁月，一人一灵再次相遇了。


    滕花太高兴了，她终于可以确定，一直缠绕着自己的那个绮丽梦境是真实存在的，去上大学前剩下的一个半月几乎一直和山神呆在一起，凭一己之力供养山神，使她的灵力大大恢复。


    只是山神想重回真正山神的地位，这一个信徒肯定是不够的。


    可山神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好像也对以前的日子没那么渴望了。


    山神活了很久很久，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类，但从她失去最后一位信徒后，她就再也没有遇到过滕花这样的人类了。


    她对滕花的感情出现了变化。除了利用，似乎还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山神不应该有的情绪。


    人类的寿命很短，她陪着这个小信徒一直到她生命结束，再去谋划归位之事，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滕花去了很远的地方上学，山神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只有一些节日才能相聚。


    本来这样也还行，但滕花家里突然要将滕花嫁出去。


    滕花听说自己就要嫁人了，父亲连人家给的彩礼都收下了，非常震惊，她根本不认识要嫁的人，而且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第二天就飞了回来。


    她向父母表明了自己的性取向，还坦言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在和父母的争吵中，父亲失手把她推到了井中。滕花不会游泳，父亲和母亲慌乱之中不小心又弄断了井绳，短短几分钟，人就没了。


    山神在滕花回到家是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可滕花不想她出来，她就只能看着。


    滕花落水的时候她第一时间伸出了手，可她这点微末的灵力，什么也做不了。


    滕花的气息彻底消散，无知无觉的灵却困在身体里出不来，山神终于发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她没有任何一刻比此刻更恨自己的无力和无能。


    她甚至无法为滕花报仇。


    沉寂了几天之后，山神突然想通了，她从前一直执着于归位，所以从来不屑用些歪门邪道来积攒力量，但她现在不想归位了，她只想将滕花被困的灵救出来，让她正常投胎，这是她欠滕花的。


    她开始吸纳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生灵的灵气，快速恢复着力量，理智也渐渐流失。


    到后来，她连自己到底想做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一味吸收着力量，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异化。


    即使是这个时候，她也没想过伤人性命。


    直到叶漾到来。叶漾身上的敌意和蕴含的力量让山神感受到了威胁，应激之下，她积攒起来的力量终于爆发了出来。


    “所以结界外的那个灵，是滕花！”叶漾搓了搓自己的脸，心情复杂。


    “没错。”


    “那她现在如何了？”


    “已经送到冥界。”


    “那山神呢？”


    “她被我打到只剩一丝神魂，现在被关在YCG收容所，也许未来有一天可以恢复神智。”但这个可能性非常非常小。


    竟然是这样，叶漾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山神和滕花之间复杂的情感，还不是他这个初入人类社会，还没有和人类又深入联系的小妖能理解的。


    灵蛇扭来扭去把自己打成了一个结，纠结半天，点评了一句：“这个结果，对她们来说其实还不错。”


    滕花的家庭对她不好，就算她活下来，以后的日子也难说，这次她被YCG送回冥界，以她此生的功德一定能投个好胎。


    山神就更不必说了，没有滕花她早就成了世间一缕没有思想的游魂，要么被正道顺手消灭，要么被鬼修拿去炼了，要么就再飘个几百年，自然消散。现在她闹了这一通，竟还能保存一缕精魂，已经非常幸运。


    也是沈冥手下留情，不然来自真正神明的一击，必然当场就让她烟消云散。


    *


    周末很短暂，在家里住了两天，又该去学校了。


    周一中午，叶漾从公园回到宿舍，等了他半天的申修筠立刻迎了上来，将宿管发的登记表递了过去，嘴里道：“又去找你那小乌鸦啊？”


    秦至正好从外面回来，随口道：“这么久都不见，是不是跑去南方过冬了？”


    申修筠：“不对吧，我们这里冬天都不怎么冷，而且乌鸦也不太迁徙吧。”


    “那这么久都找不到，可能死了吧。”秦至说完就挨了申修筠一拳，自己还不知道说错了什么，两个人差点又打起来。


    叶漾叹气。


    过了一会儿，秦至和申修筠吵完了，突然跑过来找叶漾：“反正你的小乌鸦也找不到，不然这周末你来我家玩吧，我收养了一只小狗，可有意思了。”


    叶漾想了想，反正周末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秦至突然兴奋了起来，掏出手机给不在宿舍的庄梨发消息，邀请他周末一起去他家。


    申修筠很不爽：“什么意思？孤立我？”


    秦至莫名:“啊？你不来吗？”


    叶漾清楚看到申修筠额头的青筋又爆出来了。


    ……


    周末很快到了，秋意渐浓，早晨起来温度还挺低的，叶漾一出门就被冷风扑了一脸，空气里的桂花香气直往他鼻腔里灌，一下子人就清醒了。


    秦至的家在郊外的一座山里，路还挺远，叶漾五点就起床了，按照秦至的指示转了两班地铁，下车发现还有三公里。


    想打个车吧，好几分钟都没有司机接单，想用风行术加速跑过去吧，这里又到处都是摄像头，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扫了唯一一辆自行车——龙头歪了，还嘎吱嘎吱响。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叶漾终于见到了秦至，但还没到目的地。


    秦至老远就朝叶漾挥手，等到了近前，高高兴兴接过了叶漾的包，揽着他的肩膀拐进了一条非常隐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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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路。


    这是一条山路，石头铺成，不少地方还挺陡峭，叶漾走起来都费劲，秦至却如履平地，可见平时是走惯了。


    爬了有一百多米，终于到了半山腰。得亏他们俩一个是妖族，一个是剑修，普通人走这么陡峭的土路上山，至少也得花个半个小时。


    但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最离谱的是半山腰有一个小小的平台，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茅草屋和一间大概200平的院子。


    院子里面长满了杂草，那间茅草屋也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见秦至径直向着那茅草屋走去，叶漾傻了：“这是你家？”


    “算不上家，但是在修炼突破之前我都会住在这里。”


    说话间，一只灰黑色的小狗从杂草里蹦了出来，疯狂摇着尾巴扑到了秦至身上。


    这小狗身体不大，力量却不小，秦至下意识就是一个马步，好歹是稳稳接住了。


    叶漾定睛一看，这只小狗体型偏瘦长，眼睛发亮，黑灰色的毛发很独特，表情酷酷拽拽的，但摇成螺旋桨的尾巴出卖了他。


    还有他身上一件大红色的衣服，也狠狠破坏了小酷狗的气质。等等，这件衣服有点眼熟啊……这不是用秦至的衣服改的吗？？


    小狗对陌生人还挺凶，看到秦至身后还有个叶漾立即呲了呲牙。


    进了茅草屋，叶漾才发现这里面还别有洞天，虽然外面覆盖着茅草，看起来非常的潦草，但是屋子里面铺了地砖，墙体很厚，一应家具还都是红木的。看起来古朴又厚重，很有质感。


    早已经到达的申修筠和庄梨正在泡茶，屋子里面茶香袅袅，很有一番雅致的风味。


    “叶叶来啦，来坐，喝茶。”庄梨三根手指捏着茶杯，坐在主座上笑眯眯地道，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秦至也不在意，带着小狗就坐到了他的对面，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叶漾也赶紧坐下。


    叶漾小心避开还在凶他的小狗，隔得远远贴着墙边坐下。


    坐下后，他发现这屋子位置极好，从茶桌边的小窗向外望去正好能看到山下的风景，深秋正是山景最独特，色彩最丰富的时候。


    “这茶真不错，好景，好茶。”申修筠感叹了一句，转而又嫌弃地东张西望，“这环境怕是比在宗门的时候还要好，算什么苦修？这不是自欺欺人嘛。”


    秦至摸了摸膝盖上的狗头，理所当然振振有词：“我们剑修修炼修的就是一颗剑心，至于这外在的形式，都不重要。能舒服一点为什么搞那么艰苦，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修者也要与时俱进。”


    “对了，差点忘了介绍，这就是我收养的那只流浪狗，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玄卢。”


    一说起这只狗狗，秦至就忍不住得意：“怎么样？很帅很有古风吧。”


    庄里点了点头：“黑色的猎犬吗？不错，不错。你也是会引经据典了。”


    申修筠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说了句：“确实挺帅。”


    看着那威风凛凛昂起的狗头，他实在是说不出违心的话。


    顺滑发亮的皮毛在眼前晃，叶漾实在把持不住，不着痕迹靠了过去，偷偷摸摸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