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霞更是刷的一下，一张脸从脖子根红到了耳尖，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又急又气，伸手就要去捂女儿的嘴。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我没有胡说！”丫丫却躲开了妈妈的手，小脸绷得紧紧的，表情是与年龄不符的认真与严肃，“我愿意！我愿意妈妈跟你在一起！”


    她转头看着明飞，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这两年，爷爷奶奶天天来骂我们，想抢我们的房子。我还看到大壮叔叔好几次想对妈妈动手，看妈妈的眼神，很吓人！”


    “丫丫！”薛霞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


    小姑娘的眼眶红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却依旧倔强地继续往下说。


    “他们都欺负我们！爷爷还跟村里人说，说妈妈是在外面勾搭野男人！还说……说我也是个赔钱货！”


    丫丫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目光却无比清亮地看着明飞。


    “明飞叔叔，你跟他们不一样。只有你，是真心对我们好。丫丫已经长大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分得清。”


    薛霞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嗡鸣。


    原来，她自以为是的忍辱负重，在女儿眼中，竟是如此血淋淋的懦弱。


    她以为自己筑起了一道墙，却不知墙早已千疮百孔，女儿就躲在墙后，陪着她一起遍体鳞伤。


    下一秒，她猛地将女儿揽入怀中，紧得几乎要将这小小的身体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懊悔、心疼、自责……种种情绪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吞没。


    泪水无声滑落，滚烫地滴在丫丫的头发上。


    “对不起丫丫，是妈妈没用，是妈妈没保护好你……”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


    明飞的心头滚过一阵酸涩的热流。


    他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母女，那份脆弱与无助，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缓缓蹲下身，视线与小姑娘平齐，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拂去丫丫脸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珍视。


    “丫丫，看着叔叔。”


    小姑娘含着泪，抬起红肿的眼睛。


    “从今天起，有叔叔在。”明飞的声音不高，却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只要你们不嫌弃叔叔，叔叔就给你们一个家。一个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们的家。”


    这承诺，如同一道劈开黑暗的光，瞬间照亮了母女俩灰败的世界。


    他转而望向泪眼婆娑的薛霞，眼神坚定而灼热。


    “以前的苦，到今天为止。以后，我来保护你们！”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丫丫，脸上刻意漾开轻松的笑意，试图驱散这沉重的氛围。


    “丫丫，跟叔叔想想，到了江城，咱们住什么样的大房子？要不要一个比这整个院子还大的客厅？”


    “再给你一间公主房，粉色的墙壁，挂着水晶吊灯，里面堆满你喜欢的洋娃娃和乐高积木，好不好？”


    丫丫的抽噎声渐渐小了，大眼睛里映出几分茫然的向往。


    明飞再接再厉，用最具诱惑力的语调描绘着未来。


    “出门呢，咱们不开这小破车了，叔叔买辆大奔，坐着又宽敞又舒服。上学放学，专车接送。”


    “里的冰箱，我让人每天都塞满，哈根达斯、进口薯片、各种果汁，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新衣服、新书包、新鞋子，看到喜欢的，咱们就买，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幅幅生动具体的画面，像一双温暖的手，拂去了小姑娘心头的阴霾。


    她眼里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已经忍不住微微翘起。


    “真的吗？”


    “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丫丫终于破涕为笑，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属于孩子的光彩，“嗯！我愿意！我跟妈妈一起去江城！”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薛霞的理智却在短暂的感动后迅速回笼。


    她擦干眼泪，眼底的喜悦被现实的忧虑取代。


    “明飞，你的心意我们都懂。可是，丫丫的学籍还在镇上，这转学手续哪有那么好办的。”


    更何况，还是转去江城那种大城市。


    明飞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


    “这个你不用操心。江城最好的私立初中，育才中学，我想办法让她进去。”


    “至于手续，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你只需要准备好户口本就行，剩下的，全部交给我。”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让薛霞所有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明飞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压低了声音。


    “不过，在所有事情办妥之前，这件事，你们一个字都不要往外漏。尤其是对村里的人，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千万别露出破绽。”


    “等入学通知下来，我们连夜就走。这边的房子和田地，等我们安顿好了，再找个可靠的人回来处理掉。免得节外生枝，被那群豺狼给缠上。”


    他的心思缜密，几乎考虑到了所有可能出现的麻烦。


    薛霞此刻心中再无疑虑，只剩下满腔的信赖与温情。


    她用力点头，眼里的光，是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


    生活，终于有了盼头。


    “嗯，我们都听你的。”


    丫丫也挺起小胸脯，像个小大人一样，一脸郑重地保证。


    “明飞叔叔你放心，我嘴巴最严了！我来保护妈妈，绝对不跟任何人说！”


    看着母女俩同仇敌忾的模样，明飞失笑摇头。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拍脑袋。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了些江城的海鲜，还有些特产，都在后备箱里忘了拿。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取。”


    言罢，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堂屋的灯光下，薛霞痴痴地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里，依旧没有收回目光。


    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她知道，自己是喜欢这个男人的。


    从很多年前，他就一直是村里最耀眼的存在。


    可她同样清楚，自己与他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天堑。


    他属于繁华的江城，属于更广阔的天地。


    他这样的男人，身边绝不会缺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优秀的女人。


    她不奢求能留住这阵风。


    只要风，能带着她们母女，吹出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


    只要风的心里，能偶尔有她们娘俩的一席之地。


    只要风，偶尔能回来停一停……


    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