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分，大队伍终于抵达县城。


    一推开门，就是熟悉的味道混杂着新晒棉被特有的暖香，让所有人的疲惫瞬间消散不少。


    行李箱东倒西歪堆在玄关处，两姐妹第一时间脱鞋冲进客厅，各自瘫倒在沙发左右两侧，中间空出一个位置留给刚进屋还没喘匀气的男人。


    结果画面极其违和：左边一个穿粉色睡裙、右边一个蓝色吊带裙，全都懒洋洋靠在他身上，还顺势拉住他的胳膊往怀里塞，被窝松垮春光隐现，说不上哪处最惹火，只觉青春逼人、荷尔蒙乱撞。


    偏偏当事人全无自觉，一个撒娇喊累，一个嚷嚷脚酸，要喝奶茶。


    站在楼梯口收拾衣服袋子的苏晴看到这一幕，当即黑线拉满。


    “两位大小姐，请端庄一点好吗？穿成这样躺沙发上，还挨那么近，小心被某个色狼占便宜。”


    话音未落，引来阵阵哄堂大笑。


    姜昭雪压根没放在心上，她勾唇朝姐姐眨眼睛，一副调皮模样：


    “放心啦，明飞哥哥才不会趁机吃豆腐呢！我要是真被吃豆腐才开心呢！”


    此言一出，全屋寂静三秒，然后爆发更猛烈的大笑。


    明飞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刚才被姜昭雪和姜元霜闹腾得脑仁发涨，现在终于能喘口气。


    明飞坐了一会，跟姜昭雪姐妹打了声招呼后准备回村。


    下楼时正好撞见苏晴站在楼下，递给他一瓶水。


    她眉头微蹙，看起来有些不舍。


    “真要现在走？”她声音低低的，像怕惊扰谁，“路上小心点，你昨晚没怎么睡吧？”


    明飞接过水，一边拧开瓶盖一边打趣：“担心我啊？要不跟我一起回去？顺便再见见你的前婆婆、前公公。”


    话音未落，她脸颊浮现两抹红晕，那双清冷的眼睛狠狠瞪了他一下。


    “少来！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不要脸？”


    明飞哈哈大笑，将车钥匙转了一圈，“那行，有机会别躲，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前通知。”


    他看出她嘴硬心软，其实比谁都紧张以后怎么面对自己父母，只是死撑着罢了。


    “快滚吧！”苏晴把瓶盖扔进垃圾桶，背对着他挥手，却迟迟没有转身离开。


    等车驶出小区大门，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女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风吹乱了她额前碎发，也吹皱了他的思绪。


    ……


    村口土路坑洼难行，灰尘扬起老高。


    刚停稳车，对面院子的铁门吱呀一响，一个穿碎花衬衣的女人探头出来——薛霞。


    她抱着个洗衣盆，本想装作无意，却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四目相对时，她嘴角勾起浅浅弧度，那种温柔缠绵仿佛带电，让人移不开眼。


    “回来啦？”薛霞嗓音轻飘飘地荡进耳朵深处，“这天热，小心中暑。”


    明飞点点头，笑容带着柔和。


    “有时间我再去找你。”


    推开堂屋门，一股闷热扑面而来。


    客厅中央坐满人：二老舅王大山横占主位，大肚腩顶着茶几；旁边是舅妈和表弟妹们，各自低头玩手机，无精打采。


    一片压抑气氛笼罩其间，就连空气都凝固成厚重的一团棉絮，让人喘不过气来。


    孙彩萍第一时间迎上来，两只粗糙的大手攥紧围裙下摆，脸上的喜悦与愁苦交错翻涌。


    “哎呀飞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明田坐在藤椅上抽旱烟，看儿子进屋只是眨眨眼，没有多余动作。


    但那道瘦削脊背挺得笔直，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安心。


    这是家的分量，也是男人最后的倔强堡垒。


    王大山却抢先一步拍桌招呼：“哟，小飞！几年没聚，好歹喝两杯呗？今天咱们一家团圆，多难得！”


    明飞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每个人都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只剩舅妈假惺惺堆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他心知肚明，这顿饭八成吃不到半小时就要谈钱，不如直接切入主题省事省力，于是随意往父亲身旁沙发上一坐：


    “不喝酒。我待会还有事，要赶回城里。”


    语调平淡如水，没有丝毫商量余地，“二老舅，有啥话您就直说吧。”


    王大山脸色当即拉下来，两撇胡须翘起个弯度。


    “怎么，说变就变啊？以前可是最听我的话，现在翅膀硬了，就连长辈敬酒也敢推脱？”


    孙彩萍急忙插话缓和气氛：“不是那个意思……飞子不是要开车吗，不能喝酒，他这阵子总跑外面……”


    “彩萍，你不用替他说好话，”


    王大山冷哼一声，用筷柄敲敲碗沿，“我是看咱们是一家人才来的。不然换别人借钱，还轮得到我登门吗？”


    场面僵持数秒，无人应声。


    只有墙角挂钟滴答作响，将每个人的小算盘暴露无遗。


    忽然，明田咳嗽两声，用极慢节奏问道：“飞子啊，上次不是说朋友那里借的钱利息很高么？将来咋还呢？”


    这一句明显是在给儿子台阶下，也顺势提醒亲戚别太贪婪。


    但王大山哪肯放弃机会，当即搓搓手掌，两只三角眼闪烁油亮光芒：“小飞，你爸问的是正经事。不过嘛，我们一家确实遇到点麻烦，情况你也知道。”


    “这次找你帮忙是想借一百万，也不是白拿你的钱，该写条写条，该立字据立字据！”


    孙彩萍闻言猛地瞪圆双眼，下意识捏紧袖口。


    显然，之前根本不知道金额如此夸张。


    而老舅妈则佯装叹息，在旁边添油加醋：


    “大侄儿啊，你二老舅也是逼不得已，谁让我们家摊上了这事。”


    “女方家里的态度很坚决，如果不把钱给他们，我们就只能打官司解决了！”


    “你哥才多大年纪，如果摊上官司，以后谁还敢嫁给他？”


    空气骤冷，如同有人悄悄关掉空调制暖按钮，全屋陷入冰封状态。


    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于沙发上的年轻男人，他们渴望一句承诺，又害怕听到拒绝，更担忧失去唯一能依靠的大树支柱。


    沉默良久，还是王大山率先按捺不住，把声音拔高八度：“一百万！我们是真缺这个数，不骗你！”


    “孙媳妇他们家非要八十万才肯离婚，我总不能让孩子断送幸福吧？剩下二十万，我琢磨给俺孙子再物色个对象！”


    “反正你现在有钱，还有那么厉害的人追求，对你来说，一百万算个啥？”


    此言一出，如同投下一颗炸弹，把所有人的伪装瞬间轰塌殆尽！


    孙彩萍险些跌倒在炕沿，她结结巴巴想解释什么，却被明田用目光制止。


    而表弟妹们齐刷刷盯向自己的鞋尖，无人在乎所谓廉耻与体面，只剩赤裸裸的欲望和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