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都察院的冷板凳

作品:《洪武御史:老朱,这锅不能这么背

    刚走出奉天殿的角门,沈清就被一群人堵了个正着。


    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官员,穿着从三品的绯色官袍,腰上挂着金鱼袋,正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张度。


    这人是胡惟庸一手提拔起来的,平时在都察院就横着走,此刻正眯着眼打量沈清,那眼神跟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


    “哟,这不是沈御史吗?”


    张度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路过的官员都听见,“真是好胆识啊,金銮殿上敢跟胡相叫板,连陛下的话都敢插嘴,佩服,佩服!”


    他身后跟着几个御史,要么是张度的门生,要么是胡惟庸的党羽,此刻都跟着哄笑起来,那笑声里的嘲讽味儿,隔老远都能闻见。


    “张大人说笑了。”


    沈清心里清楚,这是来找茬的。


    他刚在殿上折了胡惟庸的面子,这些人肯定要跳出来给他使绊子,“下官只是按律陈奏,不敢当‘胆识’二字。”


    “按律陈奏?”


    张度往前凑了两步,山羊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沈御史怕不是忘了,空印案是陛下亲自督办的?你一句话就改了陛下的意思,就不怕哪天陛下回过神来,治你个欺君之罪?”


    这话够阴的,明着是提醒,实则是在暗示沈清迟早要倒霉。


    旁边一个瘦高个御史跟着帮腔:“就是啊沈御史,咱们做御史的,虽说要直言进谏,可也得看时候看场合吧?你这刚入职没几天,就敢这么折腾,怕是不知道‘祸从口出’四个字怎么写吧?”


    “依我看啊,沈御史不是不知道,是想踩着别人往上爬呢!”


    另一个矮胖御史阴阳怪气地说,“一下子救了两千多人,这名声传出去,谁还敢说沈御史没本事?”


    周围渐渐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官员,有摇头的,有窃笑的,还有几个吏部的官员,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屑——


    在他们看来,沈清这就是典型的“愣头青”,官场大忌都犯遍了,迟早得栽跟头。


    沈清扫了一圈,没看到一个真心替他说话的。


    也是,他一个刚穿越过来的“新人”,没背景没根基,又得罪了权倾朝野的胡惟庸,谁愿意这时候跟他扯上关系?


    “各位大人多虑了。”


    沈清挺直腰板,声音不高,却透着股子韧劲,“下官既在都察院当差,就得尽御史的本分。空印案里确有冤情,下官若是看见了不说,那才是对不起陛下的信任,对不起这身官袍。”


    他特意把“陛下”和“本分”这两个词咬得重点,意思很明白:我是为了陛下办事,你们少在这儿说三道四。


    张度被噎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


    他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年轻,嘴巴倒挺严实,几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哼,牙尖嘴利!”


    张度甩了甩袖子,“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带着那群人扬长而去,路过沈清身边时,还故意撞了沈清一下,差点把沈清撞得趔趄。


    周围的官员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打量沈清几眼,那眼神跟看个死人差不多。


    沈清揉了揉被撞的胳膊,心里冷笑。


    这才刚开始呢,就这点手段?


    比起现代纪委里那些明枪暗箭,这简直是小儿科。


    他没再耽搁,转身往都察院的方向走。


    都察院设在长安街的东侧,跟刑部、大理寺离得不远,合称为“三法司”。


    不过这会儿,沈清看着那灰墙黑瓦的院子,只觉得里面怕是比刑部大牢还让人难受。


    果然,一进御史台的办公房,沈清就愣了。


    偌大的房间里摆着十几张案几,其他御史都在各司其职,有的在写奏折,有的在翻卷宗,见沈清进来,都不约而同地停了手上的活儿,眼神怪怪的。


    而属于沈清的那张案几,简直成了个“垃圾堆”。


    高高矮矮的旧档堆得跟小山似的,从案几边缘一直堆到地上,把他坐的椅子都快埋住了。


    那些档案看着就有些年头了,纸页发黄发脆,边缘还卷着毛边,有的上面甚至还有霉点。


    沈清走过去,扒开最上面的一摞,发现都是些洪武初年的地方卷宗,什么“应天府农户争地案”“扬州盐商偷税案”,全是些早就审结归档的陈年旧账。


    他再看案几上的笔墨——砚台是裂了缝的,里面的墨汁都快干成块了;毛笔只剩两根,笔毛秃得像扫帚;连铺在案几上的宣纸,都是最粗糙的那种,一摸就掉渣。


    旁边的御史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低下头窃笑。


    一个跟沈清同期入职的年轻御史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沈兄,这……这是张大人让人搬来的,说让你熟悉熟悉都察院的旧案,历练历练。”


    沈清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张度,那老家伙正坐在自己的案几后,捧着个茶杯慢悠悠地喝着,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往这边瞟,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故意给他穿小鞋。


    把他埋在这些旧档里,让他没时间去查新案,没时间去接触重要的公务,慢慢就成了都察院的边缘人,最后要么自己滚蛋,要么就彻底被边缘化。


    够阴的。


    沈清拿起那支秃毛笔,在手里转了转,又捻了捻那粗糙的宣纸,突然笑了。


    他想起自己在现代纪委工作时,老领导常说的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


    那时候他刚入职,也被老油条排挤过,把最难啃的案子扔给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结果呢?


    他硬是把那些案子啃了下来,还顺藤摸瓜揪出了好几个隐藏的贪腐分子。


    现在这情况,跟当年多像啊。


    “多谢张大人‘关照’。”


    沈清扬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房都安静了下来。


    张度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地说:“沈御史刚入职,是该多学学。这些旧案里藏着不少门道,你要是能看透了,将来在都察院也能站稳脚跟。”


    “那下官就多谢张大人指点了。”


    沈清微微一笑,拿起一本旧档翻了起来,“说不定,还真能从这些旧案里,看出些新东西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听在张度耳朵里,却莫名有点刺耳。


    这小子,难道还没看明白局势?


    沈清没理会张度的眼神,专心翻看着手里的旧档。


    他知道,现在跟张度硬刚没用,他得先找到突破口。


    这些旧档看似是废物,说不定真能藏着什么线索——毕竟,他脑子里有“洪武朝罪案档案库”这个金手指。


    他随手翻开一本“应天府学政举报县丞勒索案”的卷宗,里面的记录很简单:学政举报江宁县丞每月向秀才勒索“束脩钱”,但县丞矢口否认,又没有确凿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沈清的手指在卷宗上敲了敲,脑中的档案库自动弹出了相关信息:【江宁县丞王顺,洪武八年至九年,共勒索秀才、童生银两二百三十两,其家仆每月初三、十六都会去县学门口“收钱”,中间人是县丞的表兄李三。】


    哟,这就有了?


    沈清抬眼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拿起那支秃毛笔,蘸了蘸那快干的墨汁,在粗糙的宣纸上,重重地写下了“江宁县丞王顺”几个字。


    想给我穿小鞋?


    沈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