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对与错

作品:《重回竹马消失前

    “每年夏天,就是在这个时候,微微的雨后,天气不怎么热也不怎么凉,”姜晴的声音带着某种怀念,“姥爷都会挑一个最甜的西瓜送到我们家。”


    “他可厉害了,能从手掌拍打西瓜的声音中判断是沙瓜还是脆瓜,是五分甜、八分甜还是十分甜。”


    “他也是我们老家村里远近闻名的大厨,不管是喜事丧事,大家都爱请他去做大锅饭,客人们吃完都说他做的最香。”


    女孩眼里闪着细碎的星星。


    “姥爷的手也很巧,会编竹篮、草席,还会编蝈蝈、草兔,他还种了山楂,逢大集的时候就会自制糖葫芦,背着稻草垛子到处跑,最受小孩们欢迎了。”


    听着姜晴的话,江轻已然能在心里描摹出一个可爱小老头的形象,他一定很爱姜晴,才能让女孩回忆起他的时候都带着幸福的笑。


    “我姥姥去世的早,只剩下姥爷一个人住在乡下,我妈想要姥爷搬来一起住,但姥爷不肯。”


    姜晴那时候不明白,她向姥爷使出了百试百灵的撒娇大法,姥爷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可回头趁她不注意,就悄悄溜回了乡下,气得她大哭着喊再也不跟姥爷好了。


    等姥爷打电话的时候她又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踮起脚偷听大人讲电话,一个劲地叭叭着我来我来,早就将上次的决心忘得一干二净。


    “等我稍微大一点了,爸爸妈妈都忙着店里的事情,周末的时候不能照顾我,就把我送回姥爷家。”


    “姥爷带我抓小鸟,扎稻草人,洗山楂,蘸糖人,那一年我淘气地满身是泥,姥爷总泥猴子和小宝地混着喊我。”


    “我知道的,在姥爷眼里,我妈妈是大宝,我是小宝。”


    姜晴看向江轻,以至于江轻能轻易看到女孩眼里快要溢出来的亮光,她的心咯噔一下。


    “那一天,本来妈妈说好了去接我,可是有一批食材出了问题,她没办法来接,但第二天是周一,我要赶回去上学的。”


    “于是,姥爷决定骑车送我回去。”


    至今姜晴回想起那天,仍旧不知道事故是怎么发生的,记忆朦朦胧胧地,充斥着嘈杂、茫然、恐慌。


    她被道路两旁山坡上伸出来挂在枝头的鲜艳红果吸引了全部视线,猝不及防一声撞击和刹车巨响,小姜晴懵懵地,只看到姥爷宽广的后背离她越来越远。


    柔软的皮肤与粗粝的水泥路相撞,刺痛袭来的瞬间,小姜晴眼里也蓄满了大朵泪花。


    可是看见姥爷躺在道路两侧的石子路上,身下血液蔓延,泥土迅速被渗透成了血红色,她本能憋着泪跑过去。


    “是我打的报警电话。”


    窗外的灯打在玻璃上,清晰地倒映出两个女孩的面容,从江轻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身旁女孩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江轻很想抱抱她,抱抱那天的小姜晴。


    她一个人该有多无助、多害怕,她很难想象那么小的孩子是怎么强忍着疼,强忍着泪和害怕,打出的电话。


    那天的后来,对于姜晴来说,是极其混乱的一天。


    肇事者逃逸,路人围观,警笛鸣叫,救护车呼啸。


    小姜晴被包围在最中央,跪在地上,小手紧紧拽着姥爷衣服一角,将姥爷兜里的电话按在耳朵边。


    “爸,怎么了?”


    “妈妈……”听到熟悉的声线,她哇地哭出了声,上气不接下气,“姥爷……姥爷不动了……”


    “后来警察叔叔带走了我,我哭得睡着了,再醒来就是在医院。”


    “我在医院里呆了很多天,真的是很久,”她感慨,“久到姥爷的尸骨被送检,久到他因为进入了司法程序所以必须火化,不能土葬,久到我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红木棺材里的一副带着淤血灼烧后留下黑色印记的骨头。”


    江轻一下子握紧了姜晴的手。


    姜晴笑笑,示意自己没事,“我妈给火化场的人塞了钱,让他轻点烧,所以姥爷的尸骨还算完整。”


    “棺材盖地,尘土撒下,落叶归根。”


    姜晴将另一只手覆在江轻的手上,手心的温度在彼此之间传递。


    “我妈妈以为我不记得了,所以我选择遗忘。”


    “我以为我妈妈走了出来,可她并没有。”


    亲眼目睹了王红失态的那一幕,那一瞬间,她就明白了,妈妈从未从过去中走出来。


    妈妈只是在假装坚强,她也不得不假装坚强。


    因为那个把她当大宝的人已经不在了。


    也就是在那一刹那,姜晴终于明白了什么。


    “我妈妈觉得是她害死了姥爷,如果……那天她可以放下手中的事情,如果她去接了我,姥爷可能就不会死。”


    “但我也总觉得,如果没有我,如果那天我稍微撒个娇,推迟一点时间,或者我多留意一点路边的车辆……”


    “姜姜,”江轻轻轻喊她,眼圈泛红,她摇头,“不是这样的。”


    姜晴说:“我总在想,早一秒晚一秒,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不是这样的,”江轻紧紧抓住姜晴的手,“姜姜你不能这么想。”


    “是啊,我不能这么想,”姜晴看着江轻,凝视着女生的双眼,她轻声道,“所以江轻,你也不能那么想。”


    江轻怔住,一滴泪在重力的作用下啪嗒滑落,坠在江轻的下巴处,将掉未掉,女生却一无所觉。


    “江承平的手机上有两则电话通讯,我看见了,”张悦萱拾起一颗石头,遥遥扔进湖里,发出沉闷的响声,她转头,对上李青云,“你知道是来自谁么?”


    李青云蠕动唇角,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张悦萱也不用他回答,“偏偏是在那个时间点,偏偏是就是那一分那一秒,正正好好。”


    “江轻打电话给江承平,”张悦萱微闭了闭眼,“就算第一次她不知道,那第二次呢?”


    “江承平已经转向了,她有什么事?”张悦萱声音冷淡,“她到底有什么急事,一刻也等不得,非要逼着人速度加快。”


    江轻手中控制不住地用力,意识到自己可能抓疼姜晴,她慌忙放开。


    姜晴反手抓住江轻,不闪不避。


    “妈妈是女儿,我是孙女,妈妈从不认为是我的错,我也一样,我从不觉得那是妈妈的过错。”


    “这个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做着再普通不过的举动,也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不幸出了意外。”


    “但是江轻,”姜晴一字一句,每一个字眼都格外用力,“我们都要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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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先有了意外,那些再寻常不过的举动才会被迫地、人为地沾染上悲剧色彩。”


    “行为本身是没有对错的,因为——”女孩的一双眼在灯光映衬下水洗一般地坚定,“那正是组成我们日常生活的无数个寻常瞬间。”


    “它不该被谴责,也不应被谴责。”


    女孩的话掷地有声,既是说给江轻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从看见妈妈落泪的那天起,姜晴就意识到了,假如自己都一直过不去,那妈妈也不会走出来。


    这个坎,衡隔在那里,始终存在着。


    这么多年,因为妈妈,姜晴第一次学会正视它。


    江轻对上女孩闪闪发亮的眼眸,她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那一天,那个她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日子。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没什么温度,江轻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蜷缩起身体,将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重重的呼气声打在被褥上,江轻一时间又觉得闷,她冒出红扑扑的脑瓜,大脑在冷风中愈发头疼。


    艰难地下床,在桌子上翻找着,却发现药盒已经空了。


    她坐在椅子上,将杂乱的笔记整理至一旁,拿起手机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江轻压抑着嗓子,尽量让自己自然一点。


    “小宇,你傍晚有时间吗?能帮我送一点药过来吗?就放门卫那里,我自己去取。”


    “哦,没事,我有个同学生病了,咱们家的那个药管用,我让她试试。”


    “好,那我打电话给爸爸。”


    江轻挂断电话,正要拨下号码,寝室里有人走了进来,她犹豫了一下,起身去了卫生间。


    “诶,她怎么回事?”进来的人看江轻脸色红得不正常,不由纳闷。


    “谁知道?”后进来的女生看了一眼江轻桌子上的画本,不走心道,“大概是太清高,不合群吧。”


    “跟我们又没关系,你别多管闲事,也不看看人搭理不搭理你。”


    “你是觉得她第一天来把你占空床的东西全部丢在一边才不怎么喜欢她的吧。”


    女生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所以,你要帮她谴责我?”


    “那不是,又不是一个班的,不熟,嘿嘿,还是咱俩熟一点。”


    “滚蛋!”女生嗔怒,“你说话正常点!”


    “咔哒”一声轻响,玻璃门隔绝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江轻垂眸,拨打下熟记于心的号码,嘟声只响了一下,迅速被人接起。


    “妞妞,怎么了?在学校吃饭了没?”


    熟悉的大嗓门传来,江轻唇角不自觉挂起笑容,声线也柔软了许多,“吃了,刚吃完,吃的糖醋排骨,我们学校食堂有个女师傅做得可好吃了,下次你和妈妈来学校一定要尝尝。”


    “好啊,”江承平嘴角咧得更开,“大城市的学校就是好,像你之前那个学校,食堂窗口就几个,来来回回几道菜,我都怕你吃出胃病来。”


    “嗯,谢谢爸爸,”江轻指尖在扣子上绕来绕去,她说,“我很喜欢这个学校。”


    “喜欢就好。”江承平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明媚得要命。


    树是绿的,云是白的,红绿灯也是有红黄绿三种颜色的。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