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温青禾去送谢砚白。


    看着她明显兴致不高的样子，谢砚白扬眉，“不高兴？”


    温青禾摇摇头，有些茫然的冲他笑了笑，“砚白哥哥这几日忙的话就不用担心我了，我这边今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谢砚白的眼底几不可查的暗了暗，望了温青禾片刻，笑道：“好。”


    眼看着马车行出去快到了巷口，温青禾的心里直似一块巨石压着，随着马车的行远越来越重。她莫名的有些难过，却不知这难过从何而来，只知道眼睁睁的看着远处消失的车影发呆，却提不起步子回去。


    许久，正当她看的眼睛有些干涩，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有些犯傻时，街角却出现了一个翻飞的衣角，接着一席月白长衣映入眼帘，银杏树下，颀长的身影踏月而来，似是偶入凡间的神明。


    温青禾呆呆的看着行至身前的谢砚白，紧张道：“怎么了？你怎么回来了？”


    眼前的少女目似秋月，眼若桃花，盛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婉与紧张，谢砚白注视着她的眼，道：“明后两天我确实是抽不出空，两天后我来接你。”


    不知为何，这一句平铺直叙的话，却蓦的令温青禾听得心跳加速，面颊顿时如染上粉霞，竟有些不敢再看谢砚白，可心里却泛出丝丝的甜，她轻轻抿着嘴，不受控的轻摇着自己的裙摆，语调也上扬了几分道：“好，那我等砚白哥哥。”


    谢砚白看着温青禾从方才的失落到眼下明显的有些雀跃，好似又流露出了一些飞扬的性格，也勾了唇笑，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回去吧，我看着你回去。”


    温青禾也不再扭捏，只笑着看他点了点头，便提起裙摆跳上台阶进了宅门。


    重新坐上了马车，谢砚白又继续问云山江南各府的官员任命情况，云山一一报来，只是一边说一边打量谢砚白的神色，方才他禀报时分明眼睁睁看着谢砚白心不在焉了片刻后，忽的叫停了车，叫他在车上等着，便一个人掀开了车帘跳了下去。


    云山都惊了，他自小服侍谢砚白，深知谢砚白如今虽看似端方持重，但是小时候却是顽皮异常的，外人都以为是张怀民那帮人总是不安分，打马御街成日惹是生非，可殊不知什么坏主意都是自己家公子想出来的。直到太子和三皇子日益水火不相容，公子的性情才日益变得稳重。


    因此，方才那样的冲动，确实是，许久没有见过了。


    “瞎打量什么呢？”谢砚白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云山讪讪一笑，道：“公子何苦跟青禾小姐这么试探来试探去的，左右您二位在京城已是过了明路的，您何必瞒着青禾小姐呢？”


    谢砚白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云山挠了挠头，他深知自家公子心思深沉，此刻怕是步步为营的要试探出那可怜的小女孩的心，于是婉转道：“我是不懂，只是青禾小姐分明对您早已情根深种，方才您一说过半个月就走，她表情立刻就变了，这还不能看出来她对您的真心。”


    谢砚白已是忙碌了一天，此刻已然有些倦怠，早已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半躺在狐裘座垫上，闻言半阖着眼眸，懒懒道：“还不够。”


    云山心里暗暗叹气，这分明是要逼得小姑娘自己看破自己的心意，并主动向公子明鉴后，公子才要收网的节奏……


    可怜的青禾小姐，首次踏足风月，竟就碰上了自家这个老狐狸，可悲啊……


    云山心里默默想着，不再说话。


    *


    怀着这样的心情，温青禾的神色极好，第一天陪着表姑一家回了钱塘县，表姑父早已被放了出来，看见温青禾一同前来，也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温煦的笑容。


    “温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温青禾素知表姑父一直不喜欢祖父一家，虽不知原因，却也因此一直对表姑父不咸不淡的，纵是当年祖父离世，表姑父提出把她送往京城履行婚约，她也从未对他失望，只觉他素来不喜她，合该如此。


    如今倒是难得的看见他流露出一丝温情，加之温青禾心情本就不错，便也从容行了一礼，“表姑父可安好？”


    林根生点点头，片刻，又踌躇道：“听闻你替我去求了郑县令和京中大员，我这才得以被放出来，有劳你了。”


    表姑在一旁看着，知道自己家男人心里分明是感念温青禾的好，嘴上却非要拿个乔，便私底下对温青禾道：“你表姑父心里感激你，只是他同我大伯你祖父素来不对付，说不出来这话罢了。”


    温青禾知道表姑自小父母双亡，是由祖父祖父母视作自己女儿般抚养长大的，只是成亲后，好像与祖父这边关系就淡了，却一直不知为何，眼下就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还能为什么？”表姑笑道，面上带着些回忆的神色，“大伯是做官的，总想给我找个读书人，后来我和你表姑父好，他便一直瞧不上你表姑父罢了。”


    温青禾怔了怔，原来和蔼温煦如祖父，也有如此注重门第的一面，果然是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又想到了京城，谢老夫人，吴氏，对砚白哥哥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昨日飞扬的心情又开始暗暗的坠落。


    晚上回了温宅，她又拿出那两只白釉瓷杯，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看着那杯口的两点梅花发呆。


    又看向桌面上才解下来的那枚青田玉佩，心情犹如三月里天上的风筝，随风忽上忽下。


    “做什么呢小娘子？”林蓓的脑袋从窗边探出。


    温青禾抬眸看她，“在想天再冷一点我便把这个窗封死，看你怎么再偷窥我。”


    林蓓哼了一声，绕过去进了屋子，手里拿托盘盛了两盅瓷碗，“好心给你拿桂花冰糖藕粉吃，你还这么不领情。”


    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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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禾接过一盅，咬着吃了，冰冰凉凉的口感，甜糯爽口，她吃的得意自足。


    林蓓也舀了一勺，看向桌上的杯子和玉佩，“这玉佩不是周将军留给你的吗？你摆着看什么呢？”


    温青禾摇摇头，“没看什么。”顿了顿，又看向林蓓，眼珠子转了转，忽的笑道：“你这么懂男女之情，我问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蓓却丝毫不见羞涩，大大方方的边吃边点头，“有啊，张秀才家的儿子，我都替他打了多少回架了，他说了，等我及笄便让他父母来提亲。”


    温青禾怔住，咬着瓷勺不说话，只瞪大眼瞧着林蓓。


    倒是让林蓓笑着推了她一把，“你做什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温青禾艰难的吞下嘴里的藕粉，凑近她，“你……你才多大呀，你怎么就知道这个人，是你喜欢的人，是你要共度一生的人？还有，双方长辈知道吗？”


    林蓓看着她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你，在京城待了三年，脑子都迂腐了，心动、喜欢，这还需要人教吗？你见着一个人就高兴，见不着就不高兴，心里有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他不在你身边，你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想到他，这还不能证明你喜欢他吗？这只是第一个阶段，有了这种喜欢、心动，再去考虑长辈的事，我喜不喜欢他，跟他父母有什么关系？”


    温青禾怔怔，“可是，没关系吗？他父母若是不喜欢你呢？”


    林蓓满不在乎的搅弄着瓷碗，“那就是第二阶段没扛过去呗，不过如果他足够喜欢你，自然会摆平自己家里的事情，不会让你操心的。但是，这都和第一阶段的喜欢、心动是没有关系的。”林蓓似一个教书先生般摇头晃脑陈述着自己的理论。


    “那……”温青禾迟疑着，“那如果，你们之间，不光是你和他，你还有别的朋友，他也喜欢你，你不想让他难过，怎么办？”


    林蓓眼睛一亮，看向温青禾，笑嘻嘻道：“小娘子，你究竟是好奇我的事？还是想借我的事，解答自己的疑惑呀？”


    温青禾眼看自己的心思被戳破，闹了个大红脸，可她一个人闷头想又想不明白，只好忍羞去摇林蓓的胳膊，“好阿蓓，你就告诉我嘛！”


    林蓓心里暗暗好笑，面上却摆出一方正经的模样，道：“我若是你呢，我便不考虑那么多，我只遵从自己的心意。你看周赞，他不也是只遵从了自己心意，单刀直入的逼你等他，他可曾顾念过你心里喜欢的是谁不曾？”


    看着温青禾愣怔的表情，接着道：“感情这个事呢，说复杂复杂，说简单也确实简单，你当日对他回复的也算干脆利落，他但凡有心，便应该知道你对他无意。可他还是逼你给他一个承诺，本就不地道。那么你追随自己的本心，又有何不妥？”又顿了顿，“当然了，你若非要做个言而有信的君子，那你就当面锣对面鼓的同他把事情讲清楚，或者去个信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