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玩家们进行的都不甚如意。


    杨修坐在主位，身影几乎融进后方更浓郁的阴影里，只有搭在光滑桌面上的一双手，指节分明，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偶尔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冰冷的轻叩，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他的目光平缓地扫过下方，没有任何情绪的温度。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凿进寂静里。


    “今天的工作，总体推进。个别现象，值得注意。”


    光幕在他身侧无声展开，罗列出一长串数据流和评估分数。


    他的视线最先落在努力挺直背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沉稳可靠的季来之身上。


    “季来之，赎罪值21，有所提升。”


    就这一句。没有后续评价，没有肯定，更没有批评，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却让其他玩家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季来之。


    这么高！


    季来之倒是早有预料，显出几分从容不迫。


    杨修眸色一闪，宛如看见了抓到鱼儿的猫儿，努力想要保持平静，可来回轻甩的尾巴，却暴露了内心的得意。


    但很快，他的目光转向其他人，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其他人，赎罪值全部不过5，尤其是方南，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能将赎罪值做到-12？你究竟是去工作，还是去搞腐败了？！”


    光幕上猛地跳出方南的数值，触目惊心的红色标记异常醒目。


    “包联对象陈楚，欺诈行为升级，波及范围扩大。方南，身为包联干部，失察，失职，甚至……”


    杨修的声音在这里极其细微地加重了一丝，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疑似参与协助。严重违反工作条例，造成恶劣影响。责令其立即整改，明天晚上务必整改到位，写出整改报告！”


    方南脸色发白，头皮发麻，忍不住握紧拳头，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也是扩大宣传，应该跟季来之一样得到褒奖，为什么……为什么得到的结果却完全相反！


    可他没有季来之的勇气站起来质问杨修，只能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接受了这个处罚。


    都怪季来之，要不是他占了先，还得罪了彭勇，他们怎么可能被堵死了这条路！


    “请大家再接再厉，散会。”


    直到杨修离开，会议室的气氛才骤然一松。


    季来之皱紧眉，目光停留在徐若瑶的身上。


    如果他没有看错，刚才徐若瑶的名字后面，赎罪值清晰地显示着一个刺眼的0。而就在昨天，这个数值还是28。


    断崖式的下跌，比方南的异常更加明显，可杨修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


    为什么？


    此时的徐若瑶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可随着她的走过，季来之却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一种淡淡的臭味，就像是掉进了下水道，即使清理过，也依旧无法完全干净的味道。


    似乎注意到了季来之的目光，李成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护好自己的女朋友离开。


    季来之摸了摸鼻子，只好把疑惑先放下。


    别人的事，他终究是不好管。


    今天他给了陈兵致命一击，陈兵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他还必须找出更好更快完成帮扶任务的方法。


    想到这，他又一股脑钻进了档案室，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方南十分不爽自己被批了个狗血淋头，直接罢工，选择躺在床上睡觉。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极其细微的声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贴着门板，极其缓慢地滑进来。


    门缝下的阴影似乎比别处更浓重了一些，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


    方南的呼吸骤然屏住，瞳孔在黑暗中放大。他想喊，喉咙却像是被恐惧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阴影已经完全渗入了房间，在地板上汇聚、隆起，逐渐勾勒出一个他熟悉无比的身影——陈楚。


    不再是白日里那副凄惨、卑微、口若悬河的模样。此时的陈楚，魂体凝实了许多，甚至泛着一种饱食后的、油腻的微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里面翻滚着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恶意，牢牢锁定了床上僵直的方南。


    他一步步靠近床铺，没有脚步声，只有一种刺耳的摩擦声。


    冰冷的、绝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方南！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完全不明白陈楚怎么能潜入到他的宿舍来。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事情了，他只想跑，立刻跑！


    可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一般，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楚的身影扑了上来！


    一只冰冷黏腻的手，直接探入了他的嘴巴！


    没有流血，没有伤口。


    方南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惊骇和剧痛，血丝瞬间密布。


    他像一条离水的鱼，身体剧烈地抽搐、弹动，却发不出任何哀嚎，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极其微弱、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


    宿舍里重归死寂。


    只有那冷硬的月光，依旧静静地洒在空无一物的床铺上。


    杨修出来的时候，发现档案室的灯还亮着。他走过去，才发现是季来之，又或者说他预感到会是季来之，才前去查看。


    视野边缘，季来之正俯身在一个矮柜前翻找资料。


    为了动作方便，他脱掉了那件板正的制服外套，只穿着贴合腰身的浅色衬衫。因为弯腰的姿势，那布料被绷紧，清晰地勾勒出一段柔韧而富有生命力的腰线弧度。


    衬衫下摆因动作微微上缩，露出一小截白皙紧实的后腰皮肤。


    那截腰线随着翻找的动作细微地起伏、绷直，充满了一种无知无觉的、蓬勃的劲道。


    撅起的臀部格外滚圆挺翘，无知无觉地来回扭动，摆出诱惑的姿态。


    杨修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呼吸凝滞，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屏住了气息。


    真是……愚蠢。


    是在诱惑他吧，故意选择这个时间，故意一个人在留在档案室，故意摆出这样的姿势。


    想到这，他皱起眉，对青年的固执感到很无奈。明明工作也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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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不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执着于搞这些小动作，是怕升迁不上去吗？


    不管如何，他还是需要跟他好好谈谈。


    季来之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赶紧直起身子看过去，竟然是杨修。


    他瞬间绷紧，打起十二分的心思，应对这位难以琢磨的上级。


    杨修走近，淡淡地问：“在做什么？”


    季来之赶紧搬来一张椅子，抽了纸擦干净，让杨修坐下，这才回答：“找陈兵父母的档案。”


    杨修看了他一眼，低劣的讨好手段，却……意外地让人没法厌恶。


    “做什么？”


    季来之挠了挠头，努力组织语言：“就是……我在陈兵家里看到了二老，陈兵对他们很是孝顺。刀山地狱贷款协议，也是因为签了以两人为抵押的条款，才迫使陈兵去赎罪。所以，我想从这方面入手，争取实现他们全家、全方位脱贫。”


    杨修眼眸一闪，是个不错的想法，这一点从来没有人意识到，但却不得不承认是个好路子。


    他手指一点，两份档案飞了出来，落在桌面上。


    季来之一看，正是他苦苦寻找的陈兵父母的资料。


    领导太给力了！


    他眼睛亮亮地看向杨修，漂亮的瞳孔里写满了热情和敬佩。


    杨修微微垂下视线，看，又用那大胆狂放、不知羞耻的眼神看他了。


    “好了，资料你先拿着，到我办公室，我想跟你谈谈。”


    季来之一顿，谈谈，谈什么啊？


    他又没干错什么事，工作态度也很端正，怎么就被领导约谈了？？


    但他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刚才的欣喜如同烟花一般散去，最后只余下满天的胡思乱想。


    杨修看出了他的忐忑，在心中冷笑，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刚才怎么这么大胆地勾引他？


    一进杨修办公室，季来之也老实了，除了给领导端茶倒水外，就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只占了一小部分位置，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杨修对上他可怜巴巴的眼睛，原本严厉教育的心，竟消减了许多。


    算了，何必要吓唬他。


    杨修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片刮过空气，带着特有的冷静和权威。


    “你这段时间的工作，我都看在眼里。在这批新人里，可以说是非常出色。”


    季来之眼睛越来越亮，就差没把骄傲写在脸上了。如果他是只小狗，这会儿尾巴早已摇出了影子。


    杨修一哂，年轻人在表情管理方面，还是差了点火候。


    “但是……观察到你在工作时间内，存在一些与核心业务关联度不高的行为。”


    季来之愣了一下，眼神里透出纯粹的困惑：“主任，我不太明白……”


    他干什么了？


    他每天早出晚归，全都是为了工作，除此之外啥都没干，最多就是教训方南他们一顿。可那也是他们先惹的他，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要是杨修因为这训他一顿，那也太过分了点吧……


    也不对啊，上次杨修都没说什么，现在事都过去了，再说也没什么意义。